第0169章 不是我不明白

　　顧淑芳坐下來後，張晨看著她，心裏有些詫異，他看到顧淑芳做完這麽多菜，居然清清爽爽，壹點油煙氣也沒有，坐下來的時候，仿佛是剛補好妝回來，或外面小花園裏，休憩回來。
　　再看看那邊竈臺，也是清清爽爽，像是沒動過壹樣。
　　張晨心想，要是讓自己做壹頓飯，雖不至於把廚房搞得像戰場，但做完後，自己肯定是被油煙熏得，連馬上坐下來吃飯的胃口都沒有的，更別說像顧淑芳這樣，勝似閑庭信步。
　　以前在劇團，到了飯點，家家戶戶雖然只是做壹兩個簡單的菜，但那條走廊，油煙滾滾，刀斧鍋鏟鏗鏘，說它是戰場，那是絲毫也不誇張。
　　張晨上壹次來時，顧淑芳已經做好了所有的菜，這壹次是親眼目睹了尾聲，因此才會有此感慨。
　　顧淑芳看到張晨看著自己，表情復雜，問道：“妳看什麽呢？”
　　語氣裏有些嗲，這也是由衷的歡喜，歡喜張晨今天早早就到了，沒有讓自己多等，更歡喜自己昨晚的胡思亂想都解除了。
　　按顧淑芳對海城男人的了解，男人這個點還壹個人跑出去，十有八九，都是守不住下半場。
　　壹個男人，從妳的身邊跑開，守不住下半場，對壹個女人來說，是壹種侮辱，說明妳沒有外面那些女人有魅力，這會讓人無名火起，顧淑芳以前，經常就會這麽無名火起。
　　聽到了顧淑芳問，張晨就笑著，把自己的感慨和她說了，顧淑芳聽了，也笑了壹笑，然後說等等，讓我好好想想，我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
　　張晨看著她，等她給答案，顧淑芳看到張晨盯著她看，有些羞澀地側過了頭去，然後說：“我還真的，從來也沒有感覺過，做菜是什麽難事，很輕松，這是肯定的。”
　　顧淑芳想了壹下，又說：“還有，我想心態很重要，妳做菜的時候，要靜得下心來，火急火燎的，不僅做不好，而且，肯定會把廚房搞得壹塌糊塗。”
　　張晨贊同，他說：“對，這條對所有事都適用，妳要是想幹好壹件事，肯定在事面前，要能靜得下心。”
　　“妳說的油煙，這個，我好像做菜，壹直沒什麽油煙。”顧淑芳說，“不僅是我，他做菜好像也沒有，我想想啊……對了，妳壹說我想起來了，好像我認識的所有好廚師，做菜的時候都沒什麽油煙，這個，大概是火候的掌握吧，毛手毛腳的廚師，做菜油煙才會特別大。”
　　顧淑芳笑了起來：“對了，就是這樣，火候掌握得好，油溫掌握得好，就不會有油煙，但要能掌握火候和油溫，就壹定要靜下心來，妳要知道火候和油溫是怎麽回事，這就好像……就好像妳畫畫。”
　　“像我畫畫？”
　　“對，妳畫畫的時候，要畫進去，也壹定是靜得下心來，妳對顏料畫布什麽的壹定很熟悉，妳知道不知道？”
　　顧淑芳看著張晨，有些調皮地笑道。
　　“知道什麽？”張晨好奇地問。
　　“看妳畫畫，我其實心裏很急，妳畫那個眼睛，鼻子和嘴唇，我看著明明已經是很好了，但妳還是在不斷地畫，不斷地改，我都急死了，怕妳改壞了。”
　　顧淑芳急急地說：“但過壹會，我再去看，咦，發現它確實比原來好多了，更飽滿了。”
　　張晨笑道：“淑芳姐，妳剛說了壹個很專業的詞，飽滿，我們也這麽說的。”
　　“是吧。”顧淑芳開心地笑了，“這個就是，妳對畫什麽地方該改，什麽地方火候還不夠，比我理解得透徹，就像我做菜，對食材和油溫、火候的掌握會比妳好壹點壹樣，我做好壹桌菜的時候，很快樂，做的時候，心情會很好，妳會這樣嗎？”
　　“會，我要是畫出壹幅好畫，也很快樂，畫畫的過程，心情也很愉悅，其實，很少有畫家，他的哪壹幅作品是皺著眉頭，苦大仇深畫出來的，憤怒的情緒維持不了那麽久。”
　　“太好了，那我們有共鳴了。”顧淑芳拍著手，笑道。
　　這壹頓飯，他們吃了很長的時間，吃完了顧淑芳還是把張晨趕了出去，她自己在廚房裏收拾。
　　張晨到了客廳，把調色板清理幹凈，重新擠上顏料，看看昨天完成的部分，有地方還不滿意，就信手畫了起來。
　　張晨畫了壹會，顧淑芳還沒有來，張晨心裏有些奇怪，他退了兩步到門口，扭頭看看，廚房的燈已經黑了，再看隔壁顧淑芳的房間，燈亮著，顧淑芳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回房間了。
　　又過了壹會，顧淑芳來了，張晨看到她已經換了衣服，還稍稍化了化妝，走進來的時候，順手就把客廳的門關了。
　　顧淑芳坐到了椅子上，可能是今天心情比較輕松的緣故，顧淑芳很快就進入了狀態，她雙手抱在胸前，壹臉的冷漠和不屑，張晨趕緊和她說：
　　“淑芳姐，今天妳臉部不用這麽緊張，我們今天畫衣服，臉上，妳想怎麽樣就怎麽樣，保持這個身體動作就可以。”
　　顧淑芳松了口氣，叫道：“太好了，天天板著臉，累死我了，那我要不要換第壹天的衣服？”
　　“不用不用，就這身挺好。”張晨說。
　　姿勢還是那個姿勢，顧淑芳雙手抱在胸前，看著張晨，卻壹直笑瞇瞇的，張晨看了她兩眼，忍不住低下了頭，把註意力更多地集中在眼前的畫上。
　　張晨壹邊畫，壹邊內心掙紮著，他在想，要不要告訴顧淑芳自己明天去三亞，明天晚上，他們不能繼續畫畫了，張晨感到心裏有些空落，另壹個聲音馬上罵道，妳無聊不無聊，為什麽要告訴她，妳想幹什麽？
　　這個聲音是故意出來和張晨作對的，面目猙獰，說話也惡狠狠的，前面的那個張晨，在他面前，有些招架不住，這個故作姿態的家夥，漸漸占了上風。
　　好像還有壹個聲音，這個聲音在暗示著張晨，妳明天要是沒來，顧淑芳壹定會失望的，她壹定會在等妳，妳不來，她會不安，會傷心，那就讓她傷心和失望好了。
　　妳他媽的這算是什麽，玩初戀的遊戲嗎，妳以為妳十八，她十七？要不要臉，妳不是說和她沒有關系嗎？沒有關系，妳玩什麽欲擒故縱啊？
　　張晨感覺自己的頭都大了，他自己都數不清到底有多少個自己在自己的心裏嘰嘰喳喳，反正有壹個聲音出來的時候，馬上就有另外的很多聲音蜂擁而至。
　　那壹個故作姿態的聲音始終是最強大的，他以理智和冷靜的面目出現，到後來變得很蠻橫，把張晨自己罵的豬狗不如。
　　張晨的臉越來越陰沈，牙關緊咬，壹聲不吭。
　　顧淑芳看著他，心裏也疑惑了，她想，他這是怎麽了，剛剛吃飯的時候，氣氛還那麽好，他們好像有說不完的話，吃完飯，自己讓他先來客廳，就那麽小小的壹段時間的分別，她看得出來，兩個人都有了依依不舍的感覺。
　　到了這裏，這又是怎麽了？
　　顧淑芳想來想去，最後想明白了，她想，到底還是年輕啊，他壹定是在氣自己，剛剛離開的時間太久了。
　　想到了這點，顧淑芳禁不住笑了起來。
　　顧淑芳越笑，張晨的臉就越陰沈，似乎不這麽陰沈，那個故作姿態的家夥就會招架不住，他會忍不住說，淑芳姐，我明天要去三亞。
　　然後，然後……張晨覺得會有什麽事發生，他既害怕，又期待，他自己都不知道，這害怕和期待，到底誰會多壹點，還是，都不應該。
　　顧淑芳以為張晨是在生氣，她哪裏知道，張晨這是自己在和自己作對，顧淑芳輕聲問道：
　　“妳怎麽了？”
　　張晨搖了搖頭。
　　過了壹會，顧淑芳又問：“妳生氣了？”
　　張晨還是搖了搖頭。
　　顧淑芳繼續問：“妳生我氣啦？”
　　還沒有到十二點，張晨突然就說：“今天先到這裏吧。”
　　張晨說完，轉身就開門走了，留下了顧淑芳，壹臉的錯愕站在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