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既然決定往西天去，孫悟空自然會好生保護唐三藏。
　　師徒二人趁著天色還早，壹路向西而行。那馬兒怕著孫悟空，因此十分溫順地馱著唐三藏，壹點也不敢顛簸。
　　這麽些時日，唐三藏難得坐的舒服些，直到入了壹片茂密的林中，高處有樹枝刮蹭，他才下了馬，牽著馬兒慢吞吞地走。
　　孫悟空走在前面，腳下荊棘雖多卻如履平地。
　　金如意瞧了瞧跟在後面的唐三藏，又看看那匹馬，有些不忍心，對孫悟空道：“大聖，小和尚的袈裟被樹枝刮破了，馬兒的腿也被荊棘劃傷了，都流血了。”
　　孫悟空頓住腳步，問道：“妳心疼他們？”
　　金如意：“倒也不是心疼，就是覺得……”
　　不必金如意說什麽，孫悟空知道小家夥心善又心軟，見不得別人受苦罷了。
　　他打了個響指，腳下成片的荊棘便都不見了，出現壹條足可以通人和馬兒的小路，然後偏過頭道：“上馬，走得快些。”
　　唐三藏驚嘆於孫悟空的神通，上了馬背跟上去，輕聲道：“多謝悟空。”
　　孫悟空很想說“妳要謝就謝小家夥吧”，但拿著金箍棒的手動了動，終是沒有說出口。
　　二人又往前走了三四裏路，眼看就要走出這片山林了，忽然聽見林中有異聲響起，????????的。
　　唐三藏緊張地問：“悟空，妳可有聽到什麽動靜？”
　　話音剛落，突然壹聲虎嘯響徹林間，驚的馬兒不安地踏著蹄子。唐三藏連忙握住韁繩，就看前方躥出壹只碩大的斑斕猛虎，正虎視眈眈地盯著他們。
　　唐三藏嚇壞了，趴在馬背上壹動不敢動，“是老虎，怎麽辦，悟空怎麽辦？”
　　孫悟空擰眉瞧他壹眼，心說觀音找的取經人就這點膽量，看見壹只老虎就怕成這樣，往後路上還不知會遇到什麽，半路保不準會被嚇死，那經還能取得成？
　　思緒間，那斑斕猛虎亮出鋒利的獠牙，猛地撲了過來????
　　唐三藏怕的閉上雙眼，預想之中的事情沒有發生，耳邊只響起砰地壹聲，他聽到了鐵棒砸肉，筋骨俱斷的巨響，接著是重物落地的聲音。
　　他緩緩睜開雙眼，看到那老虎連聲嗚咽都沒發出來，就斷氣了。
　　孫悟空收回金箍棒，仔仔細細把棒身擦了壹遍，輕聲逗他：“好如意，多虧有妳。”
　　金如意得意地哼哼聲，“那是。壹只老虎算什麽，再來十只百只我也照打不誤。”
　　“嗯，如意真厲害。”
　　唐三藏定定看了許久，想起眼前的徒兒可是鬧過天宮的猴王，對付壹只老虎自然不在話下。
　　原本唐三藏應該用那只老虎的皮，給大聖做個虎皮裙穿著的，但實則大聖是有衣裳穿的，而且還能隨手變出好多好多件，件件都是寶貝，根本不需要虎皮做的衣裳蔽體。
　　孫悟空也沒有穿虎皮的興趣，卻聽金如意在他耳邊道：“大聖，我想要那只老虎的皮。”
　　“等著。”孫悟空也沒有問金如意要虎皮做什麽，手中變出壹柄鋒利的短刀，將老虎從肚上劃開，三兩下便扒下壹個完整的虎皮。
　　唐三藏心裏默念阿彌陀佛，忍著害怕道：“悟空，將這虎皮給為師吧，為師給妳做身衣裳穿可好？”
　　孫悟空：……
　　“老孫像缺衣裳穿的樣子？”
　　說罷也不理會唐三藏的好意，把虎皮收拾幹凈，確定沒有血腥味了才扔進金如意的紫府裏。
　　金如意得了虎皮很是開心，壹把抱起來就往“水簾洞”裏跑。
　　唐三藏眼看那張大虎皮不見了，驚道：“悟空，虎皮如何不見了？妳手裏的棒子……竟會吃東西麽？”
　　孫悟空愛惜地摸摸金箍棒，對唐三藏道：“師父有所不知，我這棒子本是從東洋大海龍宮裏得來的寶貝，喚做‘天河鎮底神珍鐵’，又叫‘如意金箍棒’，當年老孫大鬧天宮，甚虧有他。如今他已通靈識，修成紫府，自然什麽都能裝得下。”
　　他說起金如意時，嘴角會不自覺帶了笑意。唐三藏見了，便覺得自己這個徒兒倒也不像看上去那般冷然和不好相與。
　　“如此神器，當真寶貝。”唐三藏好奇極了，“既已通靈識，他可會說話麽？”
　　“自然會說。”孫悟空道：“不過唯老孫壹人能聽見。”
　　金如意沒留神那師徒二人在說什麽，抱著虎皮進“水簾洞”後，就把它鋪在了壹個石座之上。
　　孫悟空分神進來，看到他的動作，挑了挑眉，“如意在做什麽？”
　　“大聖妳來啦。”金如意跑過來拉著他，“大聖快來坐，試試看舒不舒服。”
　　孫悟空由他拽著，又被他壹把按在石座上，看他滿臉期待地問：“怎麽樣，是不是和在花果山的壹樣？”
　　花果山水簾洞裏，孫悟空的寶座上就鋪著這樣壹張大虎皮，從前他時常會坐在上面和猴子猴孫們飲酒，也時常在上面睡覺。
　　金如意曾經見過。
　　孫悟空心裏也不知是何滋味，就著金如意拉著自己的手，把人扯到懷裏抱住，“小家夥，沒想到妳還記得。”
　　“我當然記得啦。”金如意被迫坐到了孫悟空的腿上，頓時有些不好意思，“大聖喜歡就好，等我再把這裏改造改造，壹定能還原花果山水簾洞的樣子，妳若是想家了，便可進來坐坐。”
　　孫悟空壹邊聽著，壹邊將下巴墊在了金如意的肩上。
　　呼出的熱氣噴灑在耳側，金如意覺得有些癢，但見大聖不說話，還以為自己擅做主張惹大聖不高興了。
　　小心翼翼地問：“……大聖，妳不喜歡麽？”
　　“喜歡。”孫悟空捏壹把他的細腰，“很喜歡，多謝如意。”
　　金如意終於放下心來，癢的嘿嘿直笑。
　　孫悟空撓他的癢癢，他在孫悟空懷裏左躲右閃，扭來扭去????“大聖別鬧了，快放了我吧，哈哈哈好癢啊……”
　　見大聖沒有放手的意思，他便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也伸出“魔爪”去撓孫悟空的癢癢。
　　別看孫悟空的腰身勁瘦，但摸上去全是腱子肉，硬邦邦地，掐都掐不動的那種。
　　金如意摩挲半晌，漸漸有些愛不釋手，嘴裏卻泄氣道：“憑什麽妳沒有癢癢肉！”
　　孫悟空早已停手，感受腰間那雙沒什麽力氣的小手摸摸索索，心裏逐漸起了壹絲從未有過的感覺，竟想就這麽抱著人再也不放。
　　這種感覺很奇妙，回想那日抱著小家夥睡覺時，也是這般……甚至還想再咬壹口他的臉。
　　金如意覺出氣氛有些許微妙，暗罵自己色迷心竅，也摸的太久了吧。要是被大聖察覺出自己老色批的心思那可就壞了。
　　他依依不舍地收回手，想從孫悟空的身上下去，“大聖妳快出去吧，還得繼續趕路呢。”
　　卻聽孫悟空忽然道：“小家夥，想不想吃桃子？”
　　金如意：……
　　好像的確有好幾天不曾吃了，他舔舔嘴唇道，“想。”
　　話音剛落，孫悟空的手裏便現出壹枚粉紅飽滿的山桃來。
　　金如意笑著道謝，就著孫悟空的手咬了壹口，滿口果肉，又香又甜。
　　嘴裏含糊不清地說著“好吃好吃”，臉頰鼓起，可愛極了。
　　“這麽好吃啊，”孫悟空眸色漸深，緩緩湊上前去，“老孫也來嘗嘗。”
　　*
　　太陽星墜，紅雲似火焰般遮住天幕。
　　唐三藏看著自己的徒弟，總覺得他的心情似乎比剛才更好了，便也有膽量提議：“悟空，天色漸晚，可否找個人家借宿啊？”
　　孫悟空飛上高處，望遠壹瞧，前方壁廂處有壹個莊院，煙囪升起白煙，是有人住的。
　　師徒二人加快了腳步，唐三藏到了莊前下馬，親自去叫門，前來開門的是壹個老者。
　　那老者得知他們是往西天取經的和尚，連忙將人請進去，又十分細心地備了素菜。
　　用飯間，老者時不時就會看向孫悟空，孫悟空用食指敲敲木桌，“老頭兒，妳瞧著老孫作甚？”
　　被對方直白的發問，讓老者有些不自在，小心翼翼地問：“小師父，不知妳可曾經過兩界山？那山下壓著壹個神猴，和妳……妳長得……”
　　“哦？妳是說老孫長得像那神猴？”孫悟空頓了頓，許是怕嚇著老者，將聲音放輕又道：“妳再認認看，我是他不是？”
　　老者揉揉眼睛，湊近去看????這雙金睛火眼，正是山下神猴！
　　他驚呼壹聲，“是是是！妳就是那只神猴，可妳……是怎麽出來的？”
　　孫悟空懶得說那麽多話，唐三藏便對老者把事細說壹遍。老者聽罷，連忙叫來老妻和子女都來拜見。
　　得知眼前的神猴又叫齊天大聖，老者更加崇敬，親自看茶說道：“大聖啊，我幼年常去兩界山玩耍，轉眼發已花白，妳竟還如此年輕啊。從前我貪玩，險些從山上跌落，若非大聖使神通救我，老朽恐怕早就命喪黃泉了，哪還有今日這場機緣，能看到您從山下脫身啊。”
　　說著說著，老者竟哭了起來，壹邊感嘆時光飛逝，壹邊感念自己曾被神猴救了性命。
　　“阿彌陀佛，救人壹命勝造七級浮屠，悟空做的不錯。”唐三藏在壹旁道。
　　他心裏知道徒弟雖是妖怪，但終歸有壹顆向善之心，只要不犯下大錯，隨他壹起去往靈山，見到佛祖，就壹定能修成正果。
　　金如意聽著也不禁動容，真好啊，還有人記得大聖的好。
　　孫悟空嘖了聲。他從不在意是否有人記得他的好，所做的壹切不過是隨心而為，什麽救人壹命勝造七級浮屠，都抵不過壹句他願意。
　　但說到底，他並非是鐵石心腸之輩。
　　雖知凡人命數有限，也還是伸出手拍了拍老者的肩。老者並不知道，不過輕輕壹拍，他身體裏的沈屙便就此消了，若不出意外，還能健健康康地多活好多年。
　　到了夜裏，老者把最寬敞的壹間屋子讓給了師徒二人。
　　唐三藏坐在油燈下看經書，孫悟空歪在窗下，看上去似乎是睡著了，實則元神早已進了紫府。
　　金如意捂著自己的臉，幽怨地看著他。
　　孫悟空忍不住笑道：“如意這是做什麽？”說罷又變出壹顆桃子問，“吃麽？”
　　臉頰上被咬的牙印已經消了，但還有點疼。
　　大聖咬第壹口時還是輕輕的，但後來不知怎地就重了力道，疼死他啦。
　　金如意憤憤地看著桃子，心說都怪自己嘴饞，倔強開口：“不吃不吃，大聖自己留著吃吧！”
　　孫悟空挑挑眉，隨手把桃兒扔了，“妳不吃，我也不吃。”
　　“桃兒哪有妳好吃。”他往前走了兩步，又道。
　　金如意：……？
　　大聖往前走幾步，金如意就往後退幾步，最後到了紫府邊緣退無可退，終於用手抵住他的胸膛，“停????大聖不許再咬我了！還疼著呢。”
　　接著又認真道：“真的！”
　　他也不知大聖怎麽會有咬人臉的癖好，是他的臉太胖了？還是他長得太像壹顆桃了？
　　孫悟空停住腳，二人離得很近，相隔不過兩寸距離，連呼吸間的熱氣都能碰到對方。
　　金如意知道自己的臉壹定紅透了，不敢擡眼看大聖。
　　孫悟空就喜歡看他避無可避的樣子，兩手壹起去摸他的臉，“給我看看，咬壞了？”
　　嫩滑的皮膚在掌心下變得越來越燙，孫悟空輕笑，用手掌給他降溫，“慌什麽？臉紅的都快熟透了。”
　　金如意簡直欲哭無淚。
　　大聖表現的如此坦蕩，他不禁心裏暗罵自己心虛什麽啊？大聖肯定沒他那麽多齷齪心思，無非是覺得好玩兒罷了。
　　“還疼嗎？”孫悟空問。
　　“不，不疼了。”
　　臉上冰冰涼涼的舒服極了，金如意覺得自己發燙的心也漸漸平息不少，緩緩說：“大聖妳快出去吧，我……我還要繼續修煉呢。”
　　他最近忙著為大聖改造“花果山”和“水簾洞”，修煉上有些怠慢了，今日終於都弄的差不多了，可以安安心心修煉，爭取早日化形了。
　　孫悟空在他的腦袋上揉了壹把，“也好，妳好生修煉就是，外面的動靜不必理會。”
　　金如意：“……什麽動靜啊？”
　　話音未落，孫悟空已經元神歸位。
　　他看到大聖轉瞬間到了院內，接著從黑暗裏沖出來六個兇神惡煞的盜賊，將大聖團團圍住了。
　　“別偷看，專心修煉。”
　　金如意唔了聲，大聖這是提醒他呢。
　　好吧，這裏的劇情他已經記起來了，看來那六個盜賊是活不過今晚了。金如意不願隨意左右大聖的想法，況且那六個盜賊……本就是惡貫滿盈。
　　外面，那六人各執長|槍短劍，利刃強弓，惡狠狠道：“就憑妳也敢攔我們兄弟？不想死就快些讓開路來，把銀錢都交出來！”
　　孫悟空的火眼金睛盯住他們手裏的刀刃，看出那上頭曾沾滿鮮血，怨氣甚重，不知有多少無辜百姓喪命在他們刀下，當真是壞事做盡，殺人無數！
　　今日碰到他孫悟空，也算他們造化！
　　盜賊的叫喊聲驚動了唐三藏和老者壹家。
　　老者壹家被嚇得不敢出門，唐三藏亦是心中不安，“悟空，千萬莫要傷人性命啊。”
　　孫悟空不耐地吐出兩個字，“??嗦”。
　　壹見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和尚和老人，盜賊猖狂大笑，“既然妳們不識擡舉，就別怪我們刀下無眼！兄弟們，給我上！”
　　六人猛地沖上來，三個舉刀來砍孫悟空，三個沖向屋子，耳邊卻聽壹聲“找死”！眨眼之間，六人被壹股大力掀飛了出去。
　　伴隨著陣陣慘叫，孫悟空壹步步走了過來，六人被摔的極重，滿口噴血，終於知道自己今日碰上了煞神。
　　他們趴跪在地上哭求，“饒命啊，我們再也不敢了，求師父繞我們壹命啊……”看上去好不可憐。
　　唐三藏擔心出人命，也追了上來。
　　誰知剛跑過來，就看到孫悟空用手裏的金箍棒橫掃，把那六人再次打飛出去。有被摔在石頭上摔個粉碎的，也有被樹枝穿透身體，掛在樹上的，個個死狀慘烈。
　　唐三藏嚇得腿軟，壹下撲在了地上。
　　“悟，悟空……妳……”
　　孫悟空將金箍棒扛在肩上，察覺到小家夥正屏息凝神，專心修煉，這裏的事沒有打擾到他，才不緊不慢地朝唐三藏走來。
　　風壹吹，那濃重的血腥味直沖鼻子，唐三藏何時見過這等場面，頓時嘴唇煞白，牙齒打顫。
　　“妳，妳殺了他們……”
　　孫悟空眉梢壹挑：“如師父所見。”笑了下又道：“他們該死。”
　　“妳怎能如此不分青紅皂白將人打死！”
　　唐三藏見孫悟空竟還能笑得出來，頓時心涼，“妳竟是全無壹點慈悲之心，仗著自己有幾分神通，便如此行兇，枉顧人命！就算他們有罪再先，也有官府來管，妳怎能……怎能……如妳這般暴橫，確做不得和尚！上不得西天！”
　　“呵。”
　　孫悟空被他的言之鑿鑿給氣笑了，不耐煩地掏掏耳朵，“誰說老孫要做和尚？上不上得西天，也不由妳說了算。”
　　“什麽？妳????！”
　　“妳個肉眼凡胎的和尚，可知他們身上背了多少人命？今日若非老孫出手將他們打死，來日不知又會有多少人因他們的貪婪喪命。”
　　“妳就不怕因果報應……”
　　“因果？”孫悟空哼笑：“原來妳這和尚也並非純善，思量的也不過是因果報應罷了。什麽因果老孫背不起，縱是五百年前大鬧天宮的因果，老孫也從未放在眼裏。今日又何須妳來置喙！”
　　半晌不見大聖和唐長老回來，老者放心不下，大著膽子出來尋找。聽到前方有爭吵聲，便小心翼翼過來。
　　孫悟空察覺到老者來了，心裏雖然有氣，但也念著莫要嚇著老者，大手壹揮，那六俱慘兮兮的屍體就不見了，變成了壹片白霧消散在林間。
　　“長老啊，妳怎麽坐在地上？快快起來。”老者前來攙扶唐三藏，見那些盜賊不見了，自認為是大聖把他們打跑了，感激道：“多謝大聖出手相救，否則我們壹家老小就活不過今晚了啊。只是明日大聖隨師父離開，他們……他們定然又會……”
　　“放心，他們不會再來了。”孫悟空道。
　　聽了老者的話，唐三藏不知該作何反應，只是孫悟空隨意傷人性命，且不知悔過，的確不該！
　　孫悟空懶得看他那副慈悲為懷的做作樣子，小家夥又在修煉中，不能陪他說話解悶兒，只好騰雲往東海找老龍王喝酒去。
　　壹筋鬥雲，徑至東洋大海。
　　孫悟空按落雲頭，分開水路，往水晶宮去，壹身大妖威壓驚動敖廣。
　　敖廣倏然從夢中驚醒，就聽壹聲爽朗聲道????
　　“老龍王何在，我老孫又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