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捕獵時間。

　　屋子裏靜極了。
　　少年漫不經心的壹句話，聽的知曉汗毛豎起，總感覺後背隱隱發涼。
　　他性子向來陰晴不定，上壹秒眉目含笑，親切的像個鄰家男孩，下壹瞬又陰翳密布，壹言不合撲上來弄死妳。
　　這些年知曉受夠了他復雜多變的情緒，同他相處時也是誠惶誠恐，擔驚受怕，就怕他哪天突然神經病發作，保不齊自己小命都沒了。
　　知曉讀初中時，拜這個無惡不作的姜家少爺所賜，她成了全校公敵，身邊沒有朋友，永遠壹個人獨來獨往，時不時還要遭受他的語言暴戾跟行為攻擊。
　　私立學校的學生大多是墻頭草，愛跟在他身後起哄，很多次即算他本人不在場，針對知曉的校園暴力也從未停止過。
　　後來，細心的姜老太太發現她手臂上的淤青，特意差人去學校調查，事跡敗露後，氣急的姜野少見的親自動手揍了他壹頓狠的。
　　他咬牙切齒的跟她道歉，倒是被迫老實了壹段時間。
　　可等到男人當臥底消失的那幾年，他又卷土從來，這次暴力升級，對她的霸淩行為也逐漸失控。
　　所以，對知曉而言，這家夥就是她童年噩夢之後最變態的存在。 。。。。。
　　病房裏。
　　姜野始終冷眼看他，他太了解這個桀驁不馴的小侄子，那張淡然的笑臉下，永遠藏著壹個吃人喝血的魔鬼。
　　但他骨子裏並不壞。
　　爸爸近乎偏執的嚴厲，媽媽毫無底線的縱容，在潛移默化中才養成他這樣乖張暴戾的性格。
　　男人默不作聲的點了根煙，輕吸壹口，煙霧輕飄飄的，他目光很沈，緊鎖在少年身上。
　　“接她，上學？”
　　姜野抖抖煙灰，眼眸被煙霧遮蓋，“妳什麽時候跟她這麽親近了？”
　　姜寧昱笑容乖巧，答的輕松自在，“小叔常年不在家，當然理解不了我們朝夕相處的深刻感情，更何況知曉姐姐待我如手足，我也沒臉辜負她的好意不是。”
　　壹番情真意切的話，聽的知曉心跳停滯，瞋目結舌。
　　那聲溫柔的“姐姐”叫的她雞皮疙瘩都翻起來了。
　　這是什麽驚悚鬼故事？
　　她光想想都覺得瘆得慌。
　　姜野冷哼，明顯不信他的鬼話，沈聲警告，“姜寧昱，妳少跟我玩花樣。”
　　“我不敢，小叔。”
　　他悠哉聳肩，滿臉不以為然，轉身出門前撂下句，“車在樓下等妳，快壹點”。
　　少年走後，每過兩分鐘，司機吳叔上來給知曉送衣服。
　　她還沈浸在不敢置信的恐慌中，換好衣服離開前，被追下床的姜野摁在門後，吻的她腦子都麻了。
　　壹吻結束，他紅著眼粗喘，不太愉快的質問：“老太太說妳偷給男人織圍巾，就是給他弄的麽？”
　　他居然註意到了。
　　姜寧昱脖子上那條打眼的破爛圍巾。
　　知曉楞了下，低頭笑的歡。
　　男人滿臉冷色，越想越來氣，“妳還有臉笑。”
　　她用哄人的語氣輕聲解釋：“因為發生了壹些事，所以圍巾被他拿走了。”
　　“”
　　“我也要。”
　　他嗓音很啞，壹字壹音符。
　　“什麽？”
　　“咳，冬天我也會冷。”
　　老男人扭頭氣絕的哼，開啟不要臉耍賴模式。
　　知曉抿嘴輕笑，只覺得眼前的猛男糙漢可愛到爆，她少見的主動踮起腳湊近，偷親他滿是胡渣的下巴。
　　“上課快要遲到了，小叔再見。”
　　尾音剛落地，懷裏的人兒迅速逃離包圍圈，姜大隊長發楞兩秒的功夫，病房就只剩他孤苦伶仃的壹個人了。
　　空氣裏似乎還殘留她身上的味道。
　　就著煙吸壹口，滿足的魂兒都飄了。
　　》》》
　　熟悉的黑車在醫院門口等候。
　　知曉自然不會傻到坐後座，伸手去拉前座的門，結果扒拉半天，車門跟釘死似的，紋絲不動。
　　這時，後座車門降下。
　　不久前病房裏某個知書達理，溫文爾雅的少年，又回到那張不可壹世的寒霜臉，仿佛每個細小毛孔都述說著主人的不耐煩。
　　他斜眼看過來，傲慢至極，“坐後面，我還能吃了妳不成？”
　　“”
　　知曉真心覺得他是精神分裂晚期，還是無藥可治的那種。
　　盡量她心頭壹萬個不願意，但想到今天那堂公開課是院系最出名的女魔頭，遲到就是死罪，她看了眼時間，慢慢吞吞的挪上車。
　　車剛開出醫院，右側冷不丁朝她扔來個東西。
　　落在手背毛茸茸的，軟軟乎乎，知曉還來不及驚訝，那東西竟是活物，歡快在她腿上蹦跳起來，她大驚失色，抱頭亂叫。
　　“——啊！”
　　“吵死了。”
　　姜寧昱煩躁的低罵，單手擰過跳到座椅上的小東西，揪起它的小耳朵在空中晃來蕩去。
　　知曉慢慢冷靜下來，疑惑的擡眼去看
　　竟是只純白無暇的小兔子。
　　她張了張嘴，“妳”
　　“欸，妳不覺得這家夥跟妳挺像嗎？”
　　少年稍有興致的逗弄著，難得見他眸底閃爍著柔光，他哼了聲，“不會反抗，任人宰割，蠢的簡直壹摸壹樣。”
　　知曉清楚他嘴裏吐不出好話，也深知自己嘴笨說不過他，最好的辦法就是沈默不搭理，扭頭看向車窗外。
　　他視線掃過來，見她愛答不理，唇邊的笑意瞬退，那團無名火奮力灼燒胸口，他扔了兔子，單手按住她的後頸將人暴力拽過來。
　　“當我不存在？”
　　兩人隔的很近，呼吸相聞的距離。
　　“我他媽跟妳說話，裝什麽啞巴？”
　　他呼吸聲越來越沈，說不來哪裏不大爽快，大概是從夜店泡壹整晚回家後，聽見她在醫院照顧小叔的消息，從那時起他就莫名很生氣，閉著眼都能想象到他們在醫院裏幹些什麽勾當。
　　“姜寧昱。”
　　弱小的知曉心頭顫著，嚇的大氣都不敢出，“放開我。”
　　她穩著呼吸，小聲說：“妳弄疼我了。”
　　姜寧昱沒吱聲，盯著那雙驚嚇過度的兔子眼看了半響，她清澈的眸底泛起盈盈紅光，他喉頭滾動，咽下狂亂的思緒。
　　那壹瞬，他突然想明白昨晚去夜店的路上，為什麽會鬼使神差的被路邊販賣的兔子吸引。
　　他覺得自己有病。
　　沒病誰會幹這種傻逼事？
　　放開她的同時，他揪起亂跑的小兔子順手扔她腿上。
　　“取個名字。”他別扭的看向別處。
　　知曉深感自己這顆木魚腦袋腦容量太少，壓根跟不上這位少爺變臉的速度。
　　要換作以前那般全天候冷腔冷調，習慣了到也不覺多刺痛，可他現在就跟人格分裂似的，好壹下，壞壹下，妳永遠都猜不透他下壹秒會換作哪張面具。
　　說真的，還不如壹壞到底。
　　“長得軟軟糯糯，可以叫它糯米”
　　“小啞巴。”
　　他低聲打斷她的話，也不知想起什麽愉悅事，笑容都明朗起來，“跟妳壹樣笨，又不會吭聲，這破名字最適合它。”
　　知曉：“”
　　妳都想好了還問我做什麽？
　　“隨妳，開心。”她不冷不淡的附和壹句。
　　姜寧昱側頭盯著在她掌心蹦跶的兔子，低手去撩撥它小小粉粉的耳朵，故意陰陽怪氣的叫喚：“小啞巴，蠢不拉幾的小啞巴腦子進水的小啞巴”
　　知曉越聽越覺得他在指桑罵槐，難得硬氣壹次，將兔子塞回他懷裏，“妳的兔子，妳自己照顧。”
　　他心情似乎不錯，特別是成功惹的她橫眉豎眼，陰郁苦悶，心裏頭莫名解氣。
　　後半段兩人相處還算正常，只不過聽了他壹路念念叨叨，恨不得把“小啞巴”的前綴叫出花來，總之全是壹水侮辱人的話，還都不帶重復。
　　知曉心地善良，懶得跟他計較。
　　只是下車前她少有的耍脾氣摔門，並且趁他發飆前火速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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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的課結束後，外頭天都黑了。
　　晴朗了壹整日，到了傍晚，天空又落起毛毛小雨。
　　知曉沒打傘，跑到校門口時，發尾沾染濕意，長睫毛掛滿剔透雨珠，輕輕眨眼，閃爍壹地珠光。
　　黑車還停留在下車的位置，後座上了鎖，她覺得奇怪，輕輕拉開前車門，就見駕駛座的姜小少爺癱在座椅上睡的東倒西歪，軟萌小兔子放在眼睛上遮光。
　　壹人壹兔，睡得香甜。
　　“妳醒醒，別睡了。”知曉坐上副駕駛位，細聲細氣的喊他。
　　起床氣爆炸的少年粗暴的抓開兔子，神色困頓的睜眼，眼神兇的要咬人。
　　知曉倒沒以前那麽怕他了，許是自己成長不少，又許是清楚這人外熱內冷，她環顧車後，沒見到吳叔的身影。
　　“吳叔呢？”
　　他兩手枕著頭，閉著眼，還沒完全醒，“回去了。”
　　“哦。”
　　氣氛突然冷下來，她不知該接什麽話，見他睡眼惺忪，硬著頭皮問了句，“妳下午沒去上課？”
　　他緩緩睜眼，側頭瞥過來，冷著嗓，“誰告訴妳，我今天有課？”
　　知曉楞住，失神又失語。
　　“走吧。”
　　他坐起身，熟練的啟動車。
　　知曉總覺得哪裏不太對，小心翼翼的問：“我們回家嗎？”
　　“回家？
　　姜寧昱輕蔑的哼，怎麽可能。”
　　她聲線顫了顫，“那，去哪裏？”“小啞巴，天黑了。”
　　他嘴角揚起笑，溫潤又邪惡，“捕獵時間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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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