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7章 大家都知道了

　　這仙音清幽高遠，似從天外飄來，林晚榮喜不自禁，喃喃道：“是神仙姐姐，是她，她聽到我說話了。”
　　什麽神仙姐姐，高酋不知他念叨的是誰，但見林兄弟興奮的樣子，也知這人對他極為重要，便笑道：“這是哪家的小姐唱的好詞，連我老高這種粗人，都能聽得感動了。兄弟，妳這相好的硬是要得！”
　　老高說的有趣，林晚榮也是莞爾，聽此壹曲，今天壹天的等待都值了。
　　那聲音清脆縹緲，在山間纏繞，在耳邊回蕩，仿佛清風拂過面頰，卻不知道是從哪裏飄來的。望著雲遮霧繞的千絕峰，也不管寧雨昔能不能看到，林晚榮興奮之下，用力揮手：“仙子姐姐，我想妳，我想妳——”
　　山峰間響起重重回聲，將他聲音送的老遠，連那細細的雨幕，也遮擋不住他的熱情。也不知過了多久，歌聲漸漸落下，余音裊裊散去，那讓人牽掛的仙音卻再未響起過。
　　我就要出征了，仙子姐姐大概還不知道呢，她什麽時候才肯下山呢？！林晚榮長嘆口氣，情不自禁凝望對峰，夜幕中細雨如絲，峰頭幽暗寂靜，看不清寧雨昔在哪裏。方才的那壹曲清唱，便是她在千絕峰上輕歌曼舞麽？
　　“兄弟，時辰不早了——”見林晚榮發呆，細雨濕透了他的衣衫，高酋壓低聲音小心翼翼道：“明日壹早，我們就要上路了。”
　　林晚榮嗯了聲，心情寂寥，這壹北上邊關，也不知什麽時候才能回來，更不知還能不能活著回來，他心裏惆悵自是難免。今趟上山，雖是聆聽了神仙姐姐的仙音，但那咫尺天涯的感覺，卻更添他心頭寂寞。
　　早些間送走蕭夫人，晚些間又要別離寧仙子，明日連自己也要走了，巧巧、大小姐、仙兒、青旋，從此便是人海茫茫、天各壹方，那難言的愁緒，即便他這樣壹向快活的人，也有些受不了了。
　　“走吧。”雨絲凝集成顆，順著臉頰，壹滴壹滴淌下，林晚榮抹了把水珠，最後留戀的看了壹眼千絕峰，轉身堅定言道。
　　高酋應了聲，轉過輪椅，推著他便往山下而去，行不了幾步，就見壹個小姑娘手持著火槍，冷冷站在二人面前。
　　“兄弟，怎麽辦，令小姨子——”
　　林晚榮輕飄飄揮手：“管她做什麽，我們繞開走路就是了。”
　　還是林兄弟看的開啊，高酋謹遵他教導，二人繞了路程正要下山，那李香君卻壹閃身又擋在了二人面前，哼道：“想繞開我，沒那麽容易！”
　　林晚榮臉色壹沈：“小妹妹，我今天心情不好，也沒時間和妳玩遊戲，妳要惹惱了我，我就先把妳打的老實了，再去向青旋交待！”
　　聽他威逼恫嚇，李香君咯咯笑道：“妳要打我？！就妳這缺胳膊斷腿的——我可不是我師姐會任妳欺負——餵，妳這火器還要不要了？！”小姑娘晃晃手中火槍，得意洋洋的哼了壹聲。
　　林晚榮嘿嘿道：“不要了，這玩意兒我家裏多的是，每天換壹個，都數不過來呢。妳自己留著玩吧。”
　　“呸，”李香君哼了聲：“我和妳非親非故，收妳這破男人的東西做什麽？就妳這點本事，若無火槍相助，只怕上了戰場，壹個回合就被胡人砍下馬來了——”她嘟著小嘴將那火槍塞到他手裏：“還給妳，我才不要妳的破東西。”
　　高酋哦了幾聲，湊到林晚榮耳邊詭異壹笑：“林兄弟，我沒說假話吧，令小姨子心裏其實是想著妳的，妳瞧，這不擔心妳的安危，又把那火器給還了回來麽？！”
　　什麽“令小姨子”，這老高說話真是騷的沒邊了，林晚榮哭笑不得，自小姑娘手裏接回火槍，笑著道：“謝謝香君小妹妹的關心了，妳放心，我上了戰場，壹定多殺胡人，不叫妳失望。”
　　“誰關心妳了。”李香君面孔壹紅，嬌聲道：“我是怕妳萬壹有個三長兩短，叫我師姐傷心。至於妳這厚臉皮的人是死是活，關我何事？！”
　　小姑娘就這個性子，林晚榮哪會與她計較，嘻嘻笑著作了個揖便要離去。李香君又道：“妳回去與我師姐傳個話，就說我明日下山去陪她！”
　　“明天啊？！”林大人嘆了壹聲：“小師妹，何不現在就和我壹起下山，我們兩個人也有個照應嘛。要是等到明天，我壹大早就走了，妳到時候看不到我了，豈不可惜！”
　　“誰要看妳了——”李香君羞惱哼了聲：“就是要等妳走了，我才下山，免得看見妳，我心裏上火。”
　　“那好吧，”林晚榮感慨著道：“妳就在這裏多陪陪神仙姐姐。要是見著了她，也替我傳個話，就說我北上打仗去了，時間估計不會很長，也就個十年八載的，打完仗我再來看她！”
　　李香君想笑又不敢笑，小嘴囁嚅了幾下，輕哼道：“還用的著打完仗？！——笨蛋！”
　　林晚榮奇怪的看了她壹眼：“小師妹，妳在說什麽？”
　　見自己的話兒險些被他偷聽了去，李香君又羞又惱：“我說叫妳這笨蛋快些滾蛋！與妳多說上兩句話，我要被妳氣死。”
　　這小丫頭生來就不是淑女的料，林晚榮哈哈笑了幾聲，朝她揮揮手，與高酋摸黑往山下行去。
　　壹路上的春雨星星點點，打在車簾子上，沙沙作響，路邊的燈火在雨霧中昏昏沈沈、模糊不清，林晚榮沈默著不說話，心思也不知飛到了哪裏。
　　“林兄弟，宮裏的高公公來了。”將行到林府門口，馬車慢慢停了下來，高酋探頭進來，小聲報道。
　　高平？他這個時候來做什麽，難道是皇上又要見我？！淩亂的心思叫這高平壹驚擾，頓時統統收了回來，林晚榮掀開簾子，只見高平披了件蓑衣，身旁帶著兩個小太監，裝扮作尋常人家的打扮。
　　“高公公，妳怎麽來了？！”高酋將馬車放好，林晚榮下了車，有些吃驚的說道：“為何不進府去？！”
　　高平深深壹躬，壓低了聲音道：“林大人，皇上命老奴來宣個口諭。”
　　這老太監神秘兮兮的，高酋知是密旨，便識趣的走了開去。林晚榮點點頭：“高公公，有什麽事，您就直接說吧。”
　　高平嗯了聲道：“皇上有兩個消息，要老奴稟報大人。其壹，誠王已被沒收田地，革去封號，今日壹早，便在公差的押解下，啟程往川北而去了，皇上親自相送於長亭，怒斥了王爺的罪過，又相贈千金令其養老。此事已昭告天下，皇上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今天就走了？林晚榮楞了楞，這老爺子的動作夠快的，這樣縱虎歸山的事情，他還幹的不亦樂乎。只是他讓高平來告訴我這個消息，到底是什麽意思呢，難道真如顧順章所言——
　　林晚榮揣摩了半天，卻拿不準皇帝到底是個什麽心思，以老爺子的深沈心計，天下能猜中他心事的人，當屬鳳毛麟角。
　　“另外壹件事情麽，可是壹件天大的好事。”高平諂媚的笑著：“林大人，前期那吏部尚書告老的事情，您老還記得麽？”
　　這事還是林晚榮壹手促成的呢，哪能不記得。林晚榮笑道：“這朝中的人事調動，皇上來和我說幹什麽？！”
　　“您聽聽就知道了。”高平笑道：“林大人，前江蘇總督洛敏，和您是什麽關系？”
　　“是我老丈人！”林晚榮倏地壹驚：“高公公，難道皇上他——”
　　高平微笑點頭：“皇上親自擬的旨，今日壹大早就八百裏加急發出去了——察前江蘇總督洛敏，為官清明，吏治突出，任於江蘇時，清剿白蓮立有大功。今已查明，程德與誠王勾結，確有謀反之心，洛敏斬殺程德，縱有過錯，但過不掩功。洛敏遭貶於濟寧，亦能勵精圖治，追查官銀糧餉，剿滅白蓮余孽，造福濟寧百姓，於山東江蘇兩省百姓中，官聲極佳。朕觀其言，審其行，蓋因其功高不傲，遇謫不挫，拳拳之心，難能可貴，是為我大華之棟梁，百官之楷模。著其即日進京，執掌吏部——林大人，我不恭喜您，還要恭喜誰來？！”
　　老洛要進京了？這果然是壹個天大的好消息啊，林晚榮笑著抱拳：“謝高公公吉言，林某無以為報。他日北上歸來，定然水酒相謝。”
　　“豈敢，豈敢。”高平急忙欠身，小心翼翼道：“待到大人北上歸來，便是當朝第壹人了，老奴以後還承蒙大人您多加照顧呢。”
　　當朝第壹人？高平這種機靈人，那話可不是隨便亂說的。林晚榮想了想，這才明白了老爺子的意思。
　　戶部由徐渭執掌著，吏部又來了洛敏，這二人與林晚榮關系匪淺，說穿了，他們就是壹家人。林大人本身也不得了，他這次上戰場，相助李泰，打的是胡人，只要他為人機靈點，在軍中定然是威望鵲起。李老將軍年事已高，待到北上歸來之時，那兵權便責無旁貸的落到他林某人身上了，何況他還兼著壹個忠勇軍統帥的虛銜。握了兵權，百萬雄兵在手，兵部也就是個擺設了。
　　五部之中，林大人獨占其三，且都是最有實權的部門，要錢有錢，要兵有兵，要人有人，那禮部和工部就不用說了。他林某人想做什麽，還有誰敢攔著？！
　　這樣壹想，老爺子的良苦用心便昭然若揭了，他在不聲不響中，扳倒了誠王，安排了五部，幾乎鋪平了所有的道路，難怪連高平這種機靈人都忍不住的要向林大人示好呢。媽的，幸福來的太突然了，我還壹點思想準備都沒有呢。林晚榮苦惱的笑了笑，朝高平道：“慚愧慚愧。請高公公放心，只要您好好的伺候皇上，他老人家絕不會虧待您的。”
　　高平謝了他的恩典，急急回宮交差去了。
　　小雨淅淅瀝瀝下著，園子裏美麗的花朵競相綻放，嬌艷欲滴，花香裏帶著些春天的泥土芬芳，與那略帶著些寒意的春風壹起刮來，叫人臉頰冰涼的時候，忍不住的心神壹震。
　　“沾衣欲濕杏花雨，吹面不寒楊柳風。”林大人感慨著，面對滿園子的花朵騷騷壹嘆：“好詩，真他媽好詩啊。”
　　“噗嗤，”輕笑在身後響起，壹雙溫熱柔軟的小手輕輕捂住他眼睛：“猜猜我是誰，警告妳，妳只有三次機會！”
　　“蘭蘭？！”
　　胳膊上猛地壹疼，那女子哼道：“再猜！”
　　“圓圓？！”
　　“惱死我了！！——圓圓是誰？！”
　　林大人慘叫壹聲：“莫非是芙蓉？哎呀，妳讓我死了吧！”
　　“討厭，討厭。連我的聲音都聽不出來，氣死我了。”那女子眼瞅著就要哭出聲來，林晚榮急忙轉身環抱著她，笑道：“這是最親親的二小姐，我怎麽聽不出來呢？！其實在妳走近我的那壹剎那，就有壹種春風拂面的感覺，聽到妳輕輕的心跳，不用猜，我也知道妳是誰。玉霜，我發誓，這種奇妙的心靈感應，只屬於妳和我二人。”
　　聽他情話說多了，每壹次卻都有不同的感覺，年輕的蕭二小姐哪是他對手，面熱心跳的被他擁進了懷裏，又羞又喜間，仍忍不住在他胳膊上狠狠掐了下：“蘭蘭，圓圓，芙蓉們都是誰？妳何時又認識了這麽多女人？！”
　　這丫頭，醋勁也不小啊，林晚榮哈哈笑道：“這幾位女生麽，都是很優秀的，她們勇敢的暴露自己的胸懷，以拯救天下男性蒼生為己任——不過，我和她們壹點關系都沒有。”
　　二小姐嘟著嘴道：“妳說的好聽，看妳叫她們名字的那個親熱勁，也不知偷看了人家多少次了。”
　　真的很冤枉啊，我從來不偷看她們，林晚榮汗流浹背，撫摸著玉霜光滑的小耳朵道：“二小姐，妳怎麽在這裏，專門等我的麽？！”
　　玉霜輕嗯了聲，羞澀道：“這兩天妳忙著辦大事，我看不見妳，心裏念的慌。今天早上娘親走的時候，我哭著哭著就想起妳了，壞人，妳抱抱我！”
　　二小姐纖纖巧巧的身子骨鉆進他懷裏，緊緊抱住他腰肢，淚珠和雨珠兒壹起落了下來，那梨花帶雨的模樣，我見猶憐。
　　林晚榮急忙依了她心願，將她摟的緊了些：“其實我也很想妳啊，這幾天辦事的時候，我總在想，為什麽玉霜不在我身邊呢，要是她在我身邊，我壹定能將這事辦的更好。唉，都是我的錯。”
　　他這話也就能騙騙二小姐，偏偏玉霜聽得欣喜，擡起小臉嬌聲道：“真的麽，壞人？妳發誓！”
　　“哦，那個，男人不能隨便發誓的，我永遠喜歡我的小玉霜，這絕對假不了。”林大人笑嘻嘻的，輕輕巧巧的就將這事蓋了過去。
　　二小姐就只記住了他後面兩句話，小臉通紅，輕輕道：“壞人，我也永遠都喜歡妳，我發誓！”
　　林大人慚愧的點頭，蕭玉霜從懷裏掏出壹個信封遞給他：“壞人，這是娘親留給妳的。”
　　夫人留下的？！林晚榮急忙拆了開來，那字跡娟秀輕柔，帶著淡淡清香，便如同蕭夫人俏麗的模樣：“善待吾女，勿欺勿侮。征途漫漫，望君保重！”
　　這信紙便只寥寥十數個字，林晚榮笑道：“夫人太客氣了，說壹聲不就得了嗎？寫這麽多字，恐怕要廢好長功夫呢，最重要的是浪費紙張筆墨啊！”
　　二小姐白他壹眼：“娘親說，妳有傷在身，怕誤了妳的休養，才不讓我們告知妳的。這是心疼妳，妳卻還來埋怨？！”
　　“那是，那是。”林大人幹笑了幾聲。
　　見他悻悻模樣，二小姐捂唇壹笑，推著他輪椅往前行去，不經意道：“壞人，今日妳到哪裏去了，我們找妳好久了呢！”
　　林大人道：“哦，明天就要出發了，所以我和高酋去辦了些重要的事情。要不信的話，妳可以去問他。”
　　蕭玉霜咯咯壹笑：“問他做什麽，我有什麽不信的——不就是去聖坊和千絕峰麽？！大家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