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冷戰（二）

　　夜風吹拂，帶來壹絲涼意。
　　林玥覺得風吹在微醺的臉上很愜意，但是身上只著襯衣外套卻有點冷，只是雙手捧著那束噴香的百合花無法把自己護得更暖些。冷風加花香，弄得鼻子裏癢癢的，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與她並行的蘇黎天很自然地舒展右臂，圈住她的肩膀，把她攬到自己身側。林玥覺得他的大手在自己上臂處上下摩擦著，掌中暖意透過衣服傳遞過來，雖說是舒服的，可是臂上卻直立起壹片寒毛。和蘇黎天是熟悉的，可這樣親密的舉止實在不習慣，因為觸碰著的不是渴望的那壹雙手。
　　蘇黎天聽見林玥壹聲幾不可聞的嘆息，便問她：“還冷嗎？”看見林玥擡起頭來看看自己，搖搖頭後又迅速把頭低下去，蘇黎天微微笑起來。
　　這個晚上她表現出從未有過的拘謹。
　　吃自助餐時東西吃得不多，果酒倒喝了好幾杯。當他伸手拿下她手上第四杯蘋果酒時，她受到驚嚇般地望著他，眼神有點慌亂：“妳，幹什麽？”
　　蘇黎天把美麗的綠色液體喝得壹點不剩：“顏色好看，味道也不錯，就是喝多了也會醉。我是不介意抱妳回去，就怕妳不願意。”
　　林玥的臉壹剎那紅得同煮熟的螃蟹壹樣，想說什麽卻不知道怎麽反駁，只好在他灼灼的目光下把臉轉開，望著落地玻璃外的霓彩世界：“開什麽玩笑，我怎麽會醉呢？”
　　可他不放過她，把侍者端來的烤魚排放到她面前：“妳的臉都那麽紅了，我看是快醉了。”逼得她帶著有點乞求味道地擡頭盯著他，蘇黎天才放軟了聲調：“別總是喝飲料，對身體不好的。來，把魚排吃了。”看著她吃光了盤裏的魚，他又推上壹小盤炒面：“壽星大人，今天面是壹定要吃的。”發現她露出苦惱的神情，他覺得自己笑得象是在哄小孩：“乖，吃了長壽面，長命百歲。”
　　吃完晚飯，他們去了咖啡吧。緩慢柔和的樂聲，縈繞周身的濃郁咖啡香味，那麽富有情調的朦朧環境。蘇黎天壹面輕聲慢語地同林玥說著話，壹面目不轉睛地盯著她壹直半俯的偏側著的臉，□的線條優美的頸項在玫瑰色的光線下展示著誘惑他的細膩白?的柔美。
　　他喜歡她，知道自己從註意到她的最初時就有想得到她的願望，這個美麗的安靜的身軀裏壹種奇怪的隱忍和韌性吸引著他，可是她的心卻壹直不在他的身上。他默默地等了她快八年，想想中國人民抗戰八年也終於獲得了從日本帝國主義鐵蹄蹂躪下翻身解放的徹底勝利，而他等她八年，卻只等到陪伴她度過生日的邀請。不過這對於向來極有分寸的林玥來說是個進步，這個機會他不會錯過，從今天下午他見到程啟航，並且當著程啟航的面把她帶走的情形看，她這麽做不會沒有意義，那麽今天他要她明確面對他的存在，她的眼裏心裏就該滿滿的是他蘇黎天。
　　他同她談工作以外的東西，逗著她也說話，不讓她有長久靜默的機會，也就是不讓她想不該想的人和事。巧妙地不涉及到有關程啟航的壹絲壹毫，今天他不想同她談程啟航，並不是他害怕同她談起那個男人，而是時機沒到，總會等到壹天他同她深入地交流有關那個男人的話題，那就不外乎是兩種情況擺在面前。蘇黎天希望是她成為自己最親密的人的時候，而不是他失去她的時候。
　　今天她掩飾不了的拘謹和羞怯說明她心裏也很清楚自己這麽做將意味著什麽，而他喜歡看到她這樣。林玥，放下所有執念，讓我來寵妳，愛妳吧。蘇黎天的右手滑下林玥的肩膀，輕輕地摟住她的腰，將她更近地貼靠住自己。
　　林玥感到了他變化的動作，壹時間面紅耳赤，手足無措。微微掙動幾下，可是他的手堅定地扶住她的纖腰：“別亂動，妳都冷得打噴嚏了，這樣熱壹點。”他壹點也沒有為這種“吃豆腐”的舉動而難為情，而林玥竟然也無法再掙紮。壹方面是因為他加重的摟抱的力量，另壹方面是因為心裏的無力感。
　　以前是不願意面對蘇黎天對自己的感情，可是今天這樣明顯“利用”的手段讓林玥再也不能逃避，算是作繭自縛好了，他想怎樣就怎樣吧。這壹個晚上，他那麽努力地拉近她同他的距離，他做的壹切說她沒有感覺是不可能的，其實她是壹直明白他心意的，從他吻了她的那天開始。忙於應付他的這個晚上，林玥只能偶爾想壹想那個讓自己不能愛卻又放不下的男人，可是僅僅想到程啟航看著她的黝黑的眼睛，她就心痛得不能正常地呼吸，為什麽，我們只能這樣相處？
　　“在想什麽？”蘇黎天的聲音驚動了思想不集中的林玥，這個敏感的男人！
　　林玥笑笑：“在想今天晚上的事。”
　　“今天開心嗎？”蘇黎天環住林玥的手緊了緊。
　　“開心。”林玥垂下眼皮：“謝謝妳。”
　　“謝我？應該是我謝謝妳。”蘇黎天沈聲低笑調侃：“有美女陪伴，是不是該我謝妳？”
　　“妳——”林玥為之氣結，今天他為什麽總是這麽說話，怎麽他也這麽來逼迫我？“我不是什麽美女，自己長成什麽樣，我很清楚。”轉身掙脫開他的手：“到了，我上樓了。”
　　可蘇黎天拉住她的左臂，將她拉近他身邊：“妳不是美女嗎？誰說的？”他的另壹只手撫上她的肩膀，凝視她嫣紅的雙頰，語聲漸輕漸緩：“妳知道妳長成什麽樣嗎？妳長的是我最喜歡的模樣，所以，在我眼裏，妳就是美女。”從呆立著的林玥手上拿過花束，隨手往旁邊停著的自行車上壹擱，微笑著俯下臉，蘇黎天吻住了她的唇。
　　面前的男人慢慢地把自己擁進懷裏，把她包裹進屬於他的氣息裏，幹凈清爽，卻不是她熟悉的渴盼的味道，覆在唇上的嘴唇和環繞著腰背的臂膀也是陌生的。林玥仰面僵立著，任由蘇黎天輾轉親吻，只是如擂鼓般的心跳告訴自己和對方內心翻湧的激烈思潮。
　　不長不短的親吻後，蘇黎天離開林玥的唇，微有點急促的呼吸，閃閃發亮的雙眸。林玥想要低下頭去，可他不讓她逃避，把她抵在他胸口的手拉到自己背後環住他的腰，托起她的下巴，他輕聲問她：“我記得妳曾經說過我可愛，那麽，妳——也喜歡我麽？”他的聲音裏有壹種從沒有過的顫抖調子，顯示了他抑制不了的激動。
　　月光下，蘇黎天牢牢註視著林玥，她的身體在不住的顫抖，大眼睛裏升騰起氤氳霧汽，可是她的回答十分肯定：“喜歡。”
　　擁住林玥的手臂壹下子收緊了，蘇黎天再次低頭吻上她。這次他的吻激烈而狂放，舌尖試探著碰觸了壹下林玥的以後便糾纏著她不再給她退卻的空間，擁抱的力量大得讓她呼吸不暢，仿佛想把她嵌進他的身體壹般。
　　在他的唇舌激烈追蹤下，林玥原本僵硬的身體終於支持不住，因為缺氧而軟化下來，站立不穩的緊靠在他身上，雙手在他背後緊緊抓住他的衣服。她清楚這個吻同程啟航給予的吻的區別——她的頭腦那麽清醒，無法沈醉和迷亂！閉上眼睛，林玥命令自己去感受蘇黎天激情的吻，不停地告訴自己，妳是喜歡他的。
　　沒錯，我確實是喜歡蘇黎天的，所以我才會這樣不公平的對待他。雖然我現在還沒有愛他，可是我要學著去愛他。如果說壹定要找壹個人來驅散程啟航帶給我的魔咒，那麽就壹定只能是他，且不論能否奏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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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佳媛打開書房的門，悄無聲息地走近斜靠在椅背上的程啟航。
　　臺燈明亮的光線投照在桌上層層疊疊的圖紙上，顧佳媛清楚地看見圖紙右下角設計師狂傲不羈的簽名：林玥。可是程啟航的註意力卻並不在圖紙上，他的目光透過窗臺上的某壹點不知落到了哪裏，沈靜如死水壹般的眼睛讓顧佳媛吃驚地伸手想去推他，認識他到現在，他俊美的眼睛從沒有象現在壹樣的毫無生氣。
　　感覺到有人，程啟航的眼皮動了動，目光移到顧佳媛身上。雖然還沈浸在他自己的世界裏，但眼神有了情感的流露，是壹種顧佳媛分析不了的迷惘和哀傷。他的眼睛定定地望著顧佳媛的臉，張了張嘴，似乎想說話。
　　“天這麽熱，怎麽不開電扇啊？瞧妳，汗都流下來了。”顧佳媛搶先開了口，這段時間以來越來越明顯的恐懼感又開始作祟。她害怕他說話，她有壹種感覺，覺得他是想叫壹個人，可是那個名字卻不是她的。
　　程啟航偏了偏頭，眼神恢復了清晰深沈，將手上的筆扔到桌上，他的回答沒有壹點心不在焉的樣子：“啊，佳媛。我沒覺得很熱，開電扇怕圖紙會吹亂。”
　　顧佳媛伸出去想幫他拭汗的手落了個空，心裏隱隱的痛意泛上來，只能轉移話題消除那種說不出口的心痛：“看林玥畫的圖啊？她的簽名怎麽壹點也不象她的人？”
　　“有點奇怪？這說明妳並不了解她。”程啟航依然保持著松散的坐姿，隨手抹去額前細小的汗珠，嘴角浮現壹絲若有若無的庸懶笑意，在燈光下頗有壹種平常見不到的頹然的男人味，竟是十足的性感。
　　顧佳媛咬住嘴唇，把目光從他身上移走。她很想就這樣靠到他的懷裏，可她卻清楚的知道自己不會這麽做，而他也不會驚訝於她不這麽做。
　　是不是有什麽地方搞錯了？顧佳媛至今想不明白，自己這個受人妒羨的丈夫心理和生理絕對正常，但平時如壹般小夫妻間耳鬢廝磨的親昵舉止在他們之間是少之又少。相敬如賓，是顧爸爸在他們結婚時給予的訓導，他們算是做得非常好了，好得都有陌生感了。或者說他真的如閨中密友所說的，只是個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的完美結婚典範，卻並不應該屬於某個世俗氣息濃厚的小女人，比如她顧佳媛？
　　“挺晚了，妳先去睡吧，我壹會兒就來。”程啟航的體貼使顧佳媛感到熟悉的滿足，卻掩不住這種快樂背後的卑微感。
　　走到書房門邊，顧佳媛忍不住回頭看程啟航。只見他點燃了壹支煙，伏案工作的背影模糊不清，指間裊裊升起的煙霧飄乎不定，這個畫面象是壹種不好的預告，明明是漸漸悶熱的六月，可那麽強烈的不踏實感讓顧佳媛只感到徹底的冰涼。
　　夜已深。
　　顧佳媛從壹片迷霧的壓抑夢境中驚醒，看見程啟航半躺著靠在枕頭上望著窗外的模糊灰暗。沒有點燈，他渾身沐在黑暗的蕭索中。“啟航？”顧佳媛完全清醒過來。
　　“嗯？”程啟航轉過頭來看她：“怎麽醒了？”
　　拉壹拉身上的薄毯，顧佳媛靠近他：“幾點了？為什麽還不睡？”
　　程啟航輕輕拍拍顧佳媛的背，替她把肩膀處的毯子蓋好：“十二點多了。妳睡吧，我再想點事。”
　　沈默了壹會兒，顧佳媛還是把心裏的話說了不得出來：“最近這段時間妳好象不太開心？是為了什麽事？還是，——什麽人？”
　　感覺到他有壹剎那的靜默，再聽到他沒有起伏的聲音：“是嗎？可能兩邊事情太多，我有點累。”
　　還是那個程啟航，她無法了解的人。顧佳媛苦笑，他壹定有什麽瞞著她，他的掩飾功夫不錯，但再怎麽說她是他的枕邊人，不可能沒有任何感覺。
　　“妳有過初戀嗎？”顧佳媛好久才再次說話。現在問這個問題真有點奇怪，可結婚前自信的她從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為什麽問這個？”壹如她的想象，程啟航的聲音裏沒有過多的驚疑，似乎他已經料到她會有此壹問。
　　“沒什麽，突然想知道。”顧佳媛緩緩的道：“其實，妳不是我的初戀。”
　　“我知道。”程啟航也緩緩地說：“我覺得這很正常啊，難道妳會介意這個？”
　　“我也覺得沒什麽的。那麽妳呢？”
　　“有，我也有過初戀。”顧佳媛的意圖程啟航很清楚，他不打算說謊。
　　聽他這麽說，顧佳媛覺得呼吸都有點緊張起來。女人是矛盾的生物，明明知道答案可能會讓自己難過，卻還是會追根究底地探索下去，真的當預期的痛苦來臨的時候，又會接受不了。“她是怎麽樣的壹個人？為什麽妳們會分手呢？”
　　“她是怎麽樣的？”程啟航重復著這句話，閉上眼睛：“很難說清楚。”是真的，她的美麗、可愛、堅毅、殘忍叫他怎麽同顧佳媛說得明白？“我們怎麽會分手的？”呵呵，我們曾經牽手過嗎？我們有過擁有對方的快樂嗎？是的，我們有過，可是都是從極度的痛苦中偷得壹點極度的快樂，那是在毒品麻醉中的沈溺，那樣絕望中的歡愉，美得我都不敢相信，卻註定無法永久。“既然不能繼續下去了，就分手了。”只能用輕描淡寫的語調，因為無法正面回答這個問題。
　　內心掙紮良久，顧佳媛還是接著問下去：“妳還會想她嗎？”
　　想！怎麽能不想？可是不論我怎麽想，我們也在壹步步遠離。黑暗中程啟航微笑起來，這是我要求的，而她配合得不錯呢。
　　“都過去了，還想它幹什麽？那不是自尋煩惱嗎？”程啟航擡臂摟住顧佳媛挨近的肩膀：“過去的不會再來，把握好現在吧。”林玥，妳壹定也明白了這個道理了吧？
　　顧佳媛把頭靠在他的肩上：“啟航，我們，我們要個孩子吧？我媽她——”
　　程啟航點點頭：“好。等我結束手上這幾個項目，就好好計劃壹下。”
　　好，很好，徹底斷了那個念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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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玥安靜地坐在金海岸KTV最大包間的沙發角上，看著壹幫興致高昂的同事嘻笑著爭搶話筒放聲高歌。
　　葉天怡過來壹屁股坐到她的身邊，湊近她耳邊：“妳為什麽不去唱壹首？我的耳朵都被他們的鬼哭狼嚎震聾了。”起身要去拿話筒，被林玥扯住：“別，我就這麽坐坐聽聽好了。”
　　“浪費！”葉天怡嘀咕壹句，正想教育林玥幾句，包間的門被推開，有人情緒激動地沖進來：“嘿，主任他們快上來了，妳們想好節目了沒有？”
　　今天晚上設計部為慶祝獲得設計金獎搞活動。大家在下面的酒店裏吃了飯繼續到樓上的娛樂總匯飆歌，既然幾位院長要大家盡興，那麽怎麽能不想點節目娛樂壹下平時壹本正經的領導？於是有人建議讓領導閉眼聽歌猜是誰唱的，猜對有獎，紅酒壹杯！猜錯受罰，作即興表演！這個節目文氣，又能達到娛樂目的，獲得了壹致贊同，於是接下來便是歌手的確定問題了。
　　葉天怡挨著林玥坐著，鄙夷地扯動嘴角：“壹群輕骨頭！”看見林玥詢問的眼光，葉天怡示意她看那幾個踴躍報名的女人，說出理由：“妳看她們那樣！好象唱首歌能多引起領導的註意壹樣！看到程主任那種扭怩作態的樣子真惡心，就象沒看見過男人。”
　　林玥吃驚地看著葉天怡，後者繼續無情的批判：“也不看看自己什麽材料，人家程主任連正眼也不看她們壹下。”
　　林玥勉強笑壹笑：“別這麽說嘛。大家也只是想開心壹下，程主任對每個人都很好的。”
　　“我就是看不慣她們那樣，偏不想她們如意。”葉天怡站起身：“妳去唱吧，也讓我們的耳朵享受壹下。”不顧林玥的阻止，她徑直走向團支書，不知說了壹通什麽，就見她沖著林玥豎起兩個指頭，行了！
　　幾個院長有事先走了，設計部的三個主任走進大包間便被熱情地安排到中間的沙發上坐下，說明遊戲規則，沒有異議，那麽就從正主任開始。
　　林玥握著遞過來的話筒，看見程啟航已經把頭靠在沙發上閉目養神，可團支書還拿了折起來的餐巾紙蓋在他的眼睛上。真是多事，他會聽不出我的聲音嗎？不過他壹定會說聽不出來的，這樣的集體活動，他怎麽會表現出同我的熟悉？
　　林玥起身，點壹首國語版的《容易受傷的女人》。這首KTV裏熱唱的歌曲不會讓人有什麽懷疑，而林玥卻喜歡它哀婉的曲調和如同為自己而寫的歌詞。
　　歌聲壹響起，程啟航就知道是林玥在唱，她清晰的咬字就象是在對他說話，程啟航放在腿上的手慢慢握緊了。
　　妳是我這壹生最愛的人。是妳的眼神引領我來到妳的身邊，是妳給我的甜蜜的吻令我沈醉無法自拔，為了妳，我可以放棄所有的壹切。可是妳卻不肯，輕輕呼喚我壹聲。如果不再愛妳，不再想妳，就可以從這個漩渦中全身而退，那我就不是我了，我想我做不到！可是妳，壹定要熄滅那盞在暗夜裏引領我的燈。看著我面對冰冷的夜，妳是否還會為我心痛？
　　壹曲終了，林玥只覺得精疲力盡，她從沒有這麽用情地去唱壹首歌，也沒有這麽辛苦地忍住想要奔流的淚，只是，他聽懂了嗎？
　　大家的喝彩聲裏，程啟航微笑著坐直身體：“唱得真好，是誰啊？我猜不出。”
　　林玥也微笑，這就是真實的我的舅舅。
　　謎底揭曉，程啟航願意受罰，這個珍貴的權力落到了林玥手上。很想感謝葉天怡的推薦，林玥決定好好利用這個權力：“聽說程主任的歌也唱得狠好，就讓大家欣賞壹下吧。”望著他看過來的眼睛，臉上淺淺的笑容，林玥低下頭為他點歌：“來首難度大壹點的，《Nothing's Gonna Change My Love For You 》。”
　　程啟航保持著溫和的笑容，起身接過旁邊人拿過來的話筒：“難度太大了。工作了這麽多年，英語怎麽說都忘了。換壹首吧，姜育恒的《跟往事幹杯》。林玥，幫我找壹下，謝謝！”
　　在他沈靜的眼眸註視下，林玥顫抖著手為他點歌。騙人！他的車上明明有這首經典英語歌曲，他不願意唱！可同以前壹樣，我還是要聽他的。
　　是啊，他怎麽肯對我唱：此情永不移？他及不可待地要想同往事幹杯，把那往事當做流水，當做壹場宿醉，拋到腦後呢！
　　林玥聽著他優美的男聲唱著，壹句句就象對她的勸告，不由的頭壹陣陣地痛起來。偏偏幾個男同胞在最後壹起加入到激情的演唱中，那壹浪高過壹浪的“舉起杯，跟往事幹杯”的叠唱讓她再也無法安坐。看見大家紛紛舉起手裏的飲料杯，笑著唱著碰杯，而他同周圍的人幹杯後也向著自己望過來，壹如既往的淡然微笑。林玥站起來，喝完杯裏的檸檬茶，悄悄地走了出去。
　　慢慢走過環繞的走廊，不時有音樂聲從沒有關嚴的門縫兒裏溜出來，好像也 在嘲笑她的自作多情。走到電梯前，正發呆的時候，壹只手替她按下了下行鍵，轉過頭去，是程啟航。
　　“這麽早就走了？”他還是那麽溫和地問她，就像什麽都沒發生過。見她瞪著自己不說話，他又笑起來：“我唱得還好吧？滿意嗎？”從她生日那天到現在快兩個月了，她壹直躲著他，即使他找她說工作上的事情，她也壹味安靜地聽著，能不說話就不說，壹定要說就少說。可他現在想聽她說話：“嗯？”
　　他喝了酒，臉上潮紅壹片，眼睛裏跳躍著戲弄的神氣。林玥走進電梯，看著他跟進來，不依不饒地詢問似地看著自己。“滿意！”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兩個字。
　　“滿意就好！”程啟航笑得開心：“這麽早就走了，我以為妳不高興呢！”
　　林玥看著他，雖然他依然笑著，說話態度也依然溫文，可是卻不同與往常。以前他情緒再怎麽不穩，對她總是和氣的，可是今天他卻顯得有點焦躁。
　　“要我送妳回去嗎？”他微微向她傾身過來。
　　他眼睛裏那種戲弄的神氣刺激到了林玥，向另壹邊移了移腳步，她的聲音冷得象冰：“不用了，有人來接我的。”
　　程啟航象是沒有註意到她的小動作，臉上紅潮更深了，緊緊盯著她的臉，看見她在他的註視下抿了抿嘴，他把目光停留在她的唇上：“對了，我把蘇黎天忘了。”
　　電梯到了壹樓，他先走了出去，略往後回了回頭，什麽也沒說，大步離開了。
　　林玥楞楞地看著他的身影，直到眼前迷蒙壹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