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八章 大陣起！天帝復蘇！

　　五靈境，壹座荒無人煙的高山。
　　許崇立於山頂，通過光明權柄密切註視著暗涯的舉動。
　　表面上看是壹副雲淡風輕，實則內心高高懸起，始終無法落下。
　　因為只有他自己知道，方才的那番話也好，那副場景也好，都只是在虛張聲勢。
　　他腳下的這座大山，從頭到尾既沒有被吞噬消融，也沒有再次生長。
　　雖然吞噬天賦的確能吞掉壹座山，五行權柄也的確能制造出壹座山，但無論是吞噬還是再造，都絕不可能在十幾個呼吸內就完成。
　　暗涯看到的畫面，完全是由光明權柄偽造出來的。
　　好消息是，暗涯信了。
　　巨大的身軀僵硬在原地，應該是在去留之間做著激烈的心理鬥爭。
　　‘欺詐權柄無法被欺騙’這句話，再次被證實是謊言。
　　壞消息是，暗涯僅僅只是信了。
　　沒有第壹時間退走，說明貪婪和恐懼是幾乎持平的。
　　而且猶豫和掙紮的時間越久，貪婪就越容易壓過恐懼。
　　可惜，許崇對此沒有任何辦法。
　　該做的他都已經做了，現在除了密接留意暗涯的動向之外，他什麽都做不了。
　　時間就在這樣無聲的對峙中流逝。
　　壹炷香、壹個時辰、兩個時辰……
　　轉眼就到了日升月落，晝夜交替之際。
　　此時許崇的心中已經不抱希望了，甚至將天帝令握在了手中，隨時準備開啟戮魔大陣。
　　然而就是在這個時候，暗涯終於動了。
　　龐大的身軀緩緩調轉方向，然後咻的壹下消失在原地。
　　再出現就是將近五千丈開外。
　　“成了？！”
　　許崇的眉頭猛地挑起。
　　暗涯移動的方向雖然不太精準，但確確實實是朝著界門去的。
　　之所以有偏差，大概是智慧不夠用，認不得路。
　　只是，真的這麽容易就把壹等位格嚇走了？
　　許崇原本快沈到地底的心又壹次懸了起來。
　　在他的觀察中，暗涯落地後停頓了片刻，然後又是壹次近乎瞬移的移動。
　　界門，到了。
　　在暗涯誇張的體型面前，本身就小巧的界門變得如同微塵般渺小。
　　只需要再移動壹次，就能徹底離開五靈境。
　　然而，暗涯的動作到了這壹步卻突然慢了下來。
　　身軀落地，原本用來支撐身體的巨大手臂緩緩擡起，然後下落，探向界門。
　　“破除界門限制麽……不！不是！！！”
　　許崇的疑惑剛剛生出，就猛地被驚駭取代。
　　因為界門的隔絕、驗身、封鎖等等效果，早就在暗涯入界的過程中被破壞殆盡了。
　　現在任何人任何物體，只要朝著界門移動，都能毫無阻礙的穿透五靈境的屏障進入大墟。
　　這麽看的話，暗涯探手的目標，更像是界門下方……
　　五行天帝的頭顱！
　　“該死，他應該相信了我的話才是，就算這會兒不離開，也該是加快吞食的速度，怎麽會對陣眼出手？”
　　“他是怎麽發現陣眼，又是什麽時候鬜陣眼的？”
　　“如果早在壹開始就發現了，為什麽要等到現在才動手？”
　　許崇死死瞪著雙眼，壹顆心如墜深淵。
　　戮魔大陣是他最後的底牌，也是他最後的生機。
　　這壹點，是水雲子單獨透露給他的。
　　手持天帝令的大陣開啟者，可以免疫九成九的大陣傷害。
　　當然，前提是獻祭足夠，不需要開啟者舍棄自身。
　　水雲子之所以將天帝令交給許崇，除了許崇是最合適的開啟者之外，還因為只有許崇能有機會活下來。
　　畢竟戮魔大陣說是同歸於盡，實際上是殺死自己重創邪魔。
　　能打破‘虛無無法被真實殺死’這個定律的，目前只有許崇壹人，火雲子等人辦不到，五行天帝留下的大陣也同樣辦不到。
　　總之，換做任何其他人來主持大陣，縱然最後活下來，也無力擺脫暗涯。
　　只有能殺死虛無的許崇，才有那麽壹線希望。
　　然而這個壹線希望，要建立在暗涯完全進入五靈境才行。
　　像現在這種情況，戮魔大陣竟全功也只能滅掉暗涯壹半的身軀。
　　壹等位格的壹半……
　　哪怕許崇保持在全盛的狀態活到最後，也不可能是暗涯的對手。
　　“看來，最後的希望也沒了啊。”
　　許崇苦澀的笑了笑，“還是被我自己弄沒的……”
　　戮魔大陣壹旦開啟，五靈境的絕大多數生靈都將死去。
　　他不想看到這壹幕發生，所以才有了‘幻身吞噬’和‘虛張聲勢’這兩次嘗試。
　　卻沒想到，這兩次嘗試不僅沒有起到任何效果，反而還讓暗涯停止了將剩下的軀體也送進五靈境。
　　“罷了，與其被邪魔吞吃，倒不如化為力量，在戰鬥中死去。”
　　許崇嘆了口氣，攤開掌心。
　　五色光芒透體而出，如煙霧繚繞，頃刻間勾勒成壹面旋轉的輪盤。
　　“諸位，壹路好走……”
　　許崇緩緩閉上雙眼，松開了右手。
　　輪盤中心投射下壹道光束，牽引著令牌淩空飛起。
　　這壹刻，時間的流逝似乎被放慢了無數倍。
　　大手壹點壹點靠近界門，令牌壹點壹點靠近輪盤。
　　如果沒有新的因素強行幹擾，戮魔大陣將在陣眼被暗涯接觸之前開啟。
　　然後，五靈境將被五行天帝的偉力包裹，徹底隔絕內外。
　　再然後，水雲子等人的生命力，會在壹刻鐘之內被完全抽幹。
　　再然後，天崩地裂，眾生泣血……
　　但，那個新的因素出現了！
　　就在天帝令即將被輪盤吸入的前萬分之壹個剎那，壹只大手攔在了兩者中間，將天帝令壹把拽了回來。
　　“臥尼瑪……”
　　許崇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拽回天帝令的自然是他，但促使他在千鈞壹發之際停止開啟大陣的，那個新的因素……是暗涯。
　　暗涯的目標，不是界門之下的陣眼！
　　而是界門本身！
　　“好險，差點兒開啟了……”
　　許崇壹陣後怕，旋即又有些疑惑，“不對啊，他想對界門做什麽？明明界門的功能都失效了，他想走是可以直接走的……難道，不是要走？”
　　正疑惑的時候，暗涯開口了。
　　“小鬼！我知道妳壹定躲在角落裏偷看，對嗎？”
　　暗涯的大手蓋在界門上，仰起頭嘎嘎怪笑，“因為妳剛剛說的，都是假的！”
　　“！！！”
　　許崇的瞳孔猛地壹縮。
　　“如果我沒猜錯，除了那座山，妳什麽都沒吃掉，壹直在觀察我的動作。”
　　暗涯仿佛化身智者，胸有成竹的繼續說道，“妳想看到我害怕，想看到我離開，因為……妳舍不得！”
　　“舍不得？”
　　許崇楞了楞，大概明白暗涯是怎麽想的了。
　　果然。
　　“妳舍不得讓這個空間毀掉，舍不得讓妳的那些同族死亡，所以，即便妳的進食速度要遠遠超過我，也根本不想這麽做。”
　　“不惜暴露吞食能力，暴露兩成的權柄，並不是妳真的想跟我死戰。”
　　“壹切的壹切，都是為了保全這個空間。”
　　“不得不說，妳還是有點智慧的，因為我的咒引已經失效了，壹旦離開，就算下壹次還能找到這裏，也不知道是多久之後了。”
　　“可惜……”
　　“妳的智慧跟我相比，稀少得可憐啊！”
　　話音剛落，暗涯的大手猛然發力。
　　——哢嚓！！！
　　壹道驚天炸響。
　　界門，碎了。
　　如同當初的天玄界壹般，界門原本所在之處，出現了壹個駭人的巨大豁口。
　　深邃的黑暗，刺耳的風聲，以及……
　　那無邊無際的黑霧！
　　“我承認，壹半的軀體，只能聚集在壹起防止妳的偷襲。”
　　暗涯收回大手，好整以暇道：“但如果我全部的軀體都在呢？”
　　“軀體和軀體之間，可以共享感知。”
　　“只要我讓壹半的軀體保持現在這樣，另壹半繼續分散開來……”
　　“既能大大提高進食的速度，又能防備妳這狡猾的小鬼。”
　　“哈哈哈哈！”
　　“妳，還敢來嗎？”
　　話音剛落，灰霧從界外瘋狂湧入，紛紛落地化為實體的灰皮怪物。
　　“……”
　　許崇壹陣沈默。
　　暗涯只猜對了‘舍不得’這個部分，既沒有看破他的虛張聲勢，也沒有發現戮魔大陣的陣眼。
　　而且讓所有身軀都進入五靈境，無疑能讓戮魔大陣的價值發揮到極致。
　　這已經是極大的轉機了，至少從毫無希望，道重新有了希望。
　　但許崇卻壹點兒都高興不起來。
　　因為這個轉機，只是從‘所有人死亡，暗涯成為贏家’，變成‘他壹人獨活，有機會翻盤’。
　　“還是躲不過這壹步啊。”
　　許崇面色平靜，心中也沒什麽波瀾。
　　畢竟已經有過壹次心裏建設了，第二次輕車熟路。
　　而且這壹次，那三十萬萬生靈將死得更有價值。
　　“暗涯，妳惹怒我了！”
　　壹名離得近壹些的幻身開口，對著暗涯的方向大聲道：“那就比比，誰吃的更快吧！”
　　嘭。
　　毫無意外，這道幻身被暗涯接連幾個瞬移打散。
　　“狡猾而又惡心的小鬼，妳要比，那就比！”
　　暗涯心中發狠，操控剩下的灰霧全力湧入。
　　事實上，他剛才的那番話，又何嘗沒有虛張聲勢的成分呢？
　　至少有壹點是他刻意避而不談的。
　　——進食速度。
　　壹半軀體聚合，壹半軀體分散，進食速度能超過那種十來個呼吸就吃掉壹座大山的程度嗎？
　　就算能超過，又能超過多少？
　　能搶到多少食物？
　　剩下的食物，夠不夠那個小鬼晉升壹等位格？
　　這些問題，被蒙蔽了大多數信息的暗涯，壹點都沒底。
　　“不行，不能只顧著進食，還要分壹小部分四散去尋找那小鬼。”
　　暗涯在心中暗暗計較，“只要能找到他，哪怕分體無法阻止他，也可以觀察他的吞食和提升的進度，壹旦發現他有突破壹等位格的跡象，我也好立即離去……嗯，就這麽辦。”
　　念及至此，灰霧的湧動更加瘋狂了，將壹大片天空都渲染得陰沈無比。
　　與此同時，另壹邊的許崇保持著對暗涯的觀察，同時派出幻身，前往了五大聖地。
　　其他幾人都沒說什麽，面色淡然，對許崇簡單道了聲珍重。
　　只有木芳芳壹臉猶疑，欲言又止的樣子。
　　“妳應該並不怕死，也絕不會在這個時候退縮……所以，妳是有什麽話要告訴我嗎？”
　　許崇挑了挑眉，問道。
　　“哎……”
　　木芳芳重重的嘆了口氣，壹禮下拜：“許道友，此前多有得罪之處，老婆子在這賠個不是了。”
　　“別別。”
　　許崇避開這壹拜，連連擺手，道：“首先，妳的所作所為，都是為了五靈境，為了五靈境的傳承，何來得罪壹說？”
　　“火道友說的對，妳的心胸非常人能及。”
　　木芳芳又是壹嘆，直起身子，問：“那其次呢？”
　　“其次……”
　　許崇想了想，面色突然壹肅，認真道：“在五靈境的這段時光並不長，但我明白了‘道友’二字的真正含義……妳我既然都以道友相稱了，就算得罪我了又有什麽大不了呢？”
　　“道友……”
　　木芳芳楞住，所有的情緒在瞬間釋懷，片刻後又是壹拜。
　　這壹拜不深，大概只彎到心口左右，無論在五靈境還是白玉京都經常見到，是地位等同者之間見面和分別都會用的禮節。
　　“許道友，珍重。”
　　“木道友……”
　　許崇還了壹禮，“好走。”
　　幻身消散。
　　另壹邊，同步了這道幻身感知的許崇本體，眼中有濃郁的殺意堆積。
　　……
　　……
　　由於界門被完全摧毀，讓灰霧入界更為容易得多，僅僅過去三天，最後壹縷灰霧也飄進五靈境，落地化實。
　　此時，方圓近十萬裏的區域，已經完全被灰皮怪物填滿。
　　十萬裏地表近乎消失，只剩下最後壹道空間隔膜，將五靈境與大墟分開。
　　“是時候去找那小鬼了。”
　　暗涯有了底氣，大手壹揮。
　　瞬間，數以千萬計的灰皮怪物停止吞食的動作，開始朝著四面八方擴散。
　　雖然不多，但這個數量，已經能夠用很短的時間找到許崇所在的位置了。
　　可惜，許崇不打算給暗涯這個時間。
　　仍舊是那個山頂，天帝令投入輪盤。
　　——嗡！
　　最先引發的動靜，是壓力。
　　巨大的壓力。
　　天空低垂，大地震顫。
　　無數的凡人在瞬間爆碎成血霧，無數的修煉者被壓到重傷，趴在地面無法動彈。
　　緊接著，白青黑紅黃五彩光芒，自五靈境邊界的五座山脈沖天而起。
　　看著倒是跟許崇修成五行身文那次有些相似……
　　如果不算上那個平靜無比又威嚴無比的嗓音的話。
　　“何方妖邪，膽敢擾朕沈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