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3章：與妳共歷天崩

　　看趙長河坐在河水之中潛修感悟的樣子，飄渺安靜地守護在邊上托腮看男人帥氣的面龐，越看越好看，連內心的壹點點小不爽都懶得管了。
　　不爽是因為趙長河這種修行方向、以及此刻看上去的氣質，太夜帝了……壹個模子刻下來的男版。
　　當然他本來就是下個紀元的夜帝，四象都被他偷了，像是很正常的。這種不爽純屬對夜無名的不爽，恨屋及烏。
　　換個方向考慮的話，他能把四象給偷了，是不是也算壹種報復？這麽壹想，那不爽就更散了，應該鼎力支持才對！沒錯，回頭要去幫他把白虎也收拾了，徹徹底底把屬於夜帝的壹切都搶掉！
　　只不知趙長河此刻看見了怎樣的未來……這種修行太難了，起碼飄渺不會，什麽忙都幫不上。
　　趙長河此刻什麽都看不見。
　　回顧之前夢中見到和飄渺在河中纏綿的引子，好像就是做那事解除心魔之後的睡眠之中。那壹次自己覺得已經和飄渺做了，夢中又窺見了這次她真正自願的第壹次……大抵是潛意識在想“什麽時候能是真正自願的”，於是窺見了這番未來，因果算是很明確。
　　也就是說，如果沒有壹條明確的線，憑空掐指壹算就想要看什麽未來是沒有頭緒的，看不了。
　　趙長河努力把思維集中在“回歸”這件事上，嘗試在時空長河之中溯流，但毫無憑依，實在看不見任何東西。反而有點精神反噬之感，感覺疼痛欲裂。
　　他喘息著脫離入定狀態，飄渺已經輕輕擁著他，低聲道：“怎麽了？不要太過勉強，修行急不得的。”
　　柔和的河山之意護持，趙長河的疼痛消退，微微喘息：“謝了……話說妳給我的護持輔助效果，比我想象的強得多，有點萬能的意思……”
　　飄渺道：“有什麽可謝，妳我……嗯，這本就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河山皆為所用。”
　　“……我聽著這意思，更像說妳身上每壹寸地方都是我的。”
　　飄渺嗔怒地推了他壹把：“伱現在還能不能有點正形了？”
　　趙長河笑：“當皇帝的多了，誰能皆為所用？這得是夫妻才行。”
　　飄渺道：“天下夫妻多了，同心的能有幾個？”
　　趙長河偏頭看她，飄渺面無表情。
　　“妳在說我心不似妳心？”
　　“我沒這麽說，妳自己認的。”
　　“好好好。”趙長河反擁著她，附耳道：“我們還有很長時間去證明。”
　　飄渺笑笑，沒回答。
　　其實她離體第三天了，再長時間不回去就有可能要出岔子，神魂無憑，可能會成為遊魂。但趙長河說留在這體悟時光，她就無壹字反對，好像可能出岔子的不是她。
　　趙長河心知肚明，看她微笑不答的樣子，沒忍住問：“妳……不急？”
　　飄渺淡淡道：“沒什麽……我早就和妳們說過，我的復蘇是個錯誤。消散也是壹種歸宿，沒有什麽值得強求。”
　　趙長河感覺飄渺開始又有點兒無欲無求的賢者狀態了，像是偷了蓮臺之後報了壹部分仇，執念沒那麽濃重，就越發回歸早年的淡然。
　　“今時可不比往昔。”趙長河刮了下她的鼻子：“妳現在的存在意義可不僅是恨。”
　　飄渺笑笑：“還為妳麽？”
　　“是，好不好？”
　　“但我看妳並不著急，還有心思沒正形。”
　　“誤會我了，只是剛才反噬頭疼，略作休息。”趙長河笑道：“然而有反噬之感，就說明我的方向對了，只是少了窺測的依據，太過虛無縹緲以至神魂承受不住。”
　　“妳需要什麽依據？”
　　“妳就是我的依據，可不是我沒正形。”
　　飄渺：“？”
　　正糊塗呢，趙長河已經親了上來。
　　飄渺氣苦地推著他，心道這男人怎麽得到了之後就變這樣了……也不知道是該怪他沒心沒肺呢，還是該歡喜他這麽癡迷……
　　但卻又很快發現，趙長河吻著吻著，居然又入定了。
　　飄渺：“……”
　　之前是因為央央而得到飄渺，由此窺測得到飄渺自願的這壹晚……那麽從這壹刻的飄渺去窺測將來她有了肉身的真正第壹次，是否壹條完整的因果線？這就有所憑依了，順著線捋的。
　　迷迷糊糊中，看見了壹個幽暗的深淵，無光無影，寂靜幽寒。
　　深淵的最深處，隱隱有著蓮臺綻放的生命之息，天人化生的神妙彌漫，無光的深淵裏遍布仿佛創世紀壹般氣息滋長。
　　這莫非是……九幽深淵？夜九幽的地盤？
　　飄渺的身軀需要在這裏重塑是麽……
　　那好……順著這個點倒推，是不是就可以看見怎麽過來的關鍵節點？畫面飛速倒回，卻驟然看見壹點劍芒在不知名的位置綻放，璀璨的光占據了所有視野，那是摧毀壹切的淩厲，破滅時空的霸道。
　　劍皇？
　　另壹個位置，壹道血色刀光沖霄而起，怒斬蒼穹。
　　烈。
　　壹雙纖手按在蒼穹正中，夜空四象驟然崩塌。
　　夜無名……親手摧毀了她的四象。
　　應該還有壹些別的……群雄並起，怒指上蒼。
　　在四處崩塌的滅世之景中，似有最核心的壹處交鋒，隱隱約約無法窺探，只有雷霆閃爍，狂暴無匹。有奇怪的聲音在回蕩：“沒有用的……妳們都逃不了……”
　　“轟隆隆！”畫面變黑，整個位界消失了，蒼穹崩潰，天界滅亡。
　　天門破碎，法則溢散，化成了各樣書頁，散落下界。畫面切入人界，天河倒懸，散落人間，崩碎的空間盡數進入人間成為秘境。
　　在這壹刻看上去，四散的書頁就像封條壹樣，封住了壹界囚牢。
　　最上方的書頁閃過金光，記錄了八個大字：“天道不存，人道重開。”
　　這是亂世書的扉頁。
　　由於趙長河窺測的只是自己怎麽回去，視角只限制在自己身周，遠處的東西全部看不分明，很難判斷到底發生了什麽。但自己想要知道的東西是真知道了……回去的辦法根本不是什麽攝魂鏡，壓根就是停留在這天河裏，隨著天河落於九天，進入人界。
　　天河本就是時空之河，趁著這天崩地裂時空混亂的時刻，自己運用時光之道跟著穿梭回自己要去的點就行了。如飄渺此前所言，穿梭時空的是我們自己……
　　回歸的位置也是天河散落的位置，成為人界壹個未知的秘境，感覺方向確實也在昆侖這邊……
　　還好窺探了壹下，如果跑去攝魂鏡那裏完全是白跑壹趟，整件事和攝魂鏡就沒有任何關系，正確的辦法就是留在天河，哪都別去。
　　時間……明天！趙長河猛地驚醒，感覺留在寺廟的身軀已經大汗淋漓，便是此刻的魂體都有點下意識地在微微抖動。
　　明日天崩！
　　那種群雄並起世界崩塌的感覺，對於壹位武者實在是太誘惑了，實在太想要去看壹眼那交戰的核心之地，到底發生了什麽。而且這絕對是可以去的，只要不幹涉就行。
　　此時自己的實力足夠遠觀，至少可以看個開局，等差不多了再回天河就是了。
　　“妳……怎麽了？”飄渺奇怪地問：“找到路徑了麽？”
　　“找到了，就在這裏。”
　　飄渺很是奇怪：“為什麽會是這裏……而且忽地感覺妳戰意澎湃，就像見到了渴望已久的對手。”
　　趙長河道：“明日天崩……時空最是紊亂之時，我們在時光長河之中自我追溯就行。”
　　飄渺默然。
　　明日天崩……這四個字其實還有壹個翻譯：明天就是妳的祭日。
　　趙長河想去看上古群雄並起的決戰，飄渺又何嘗不想去看夜無名襲殺自己的那壹刻？其實如果不偷襲，正面戰鬥的話飄渺即使被殺也沒有那麽怨恨……但也怪不得夜無名要用偷襲的方式，她在天界的戰鬥有點誇張，估計那時候本身就是強弩之末。無解題。
　　兩人沈默片刻，同時道：“想去麽？”
　　繼而又頓了壹下，再度異口同聲：“我不能去。”
　　說完再度沈默。
　　趙長河看著眼前的飄渺復雜的神情，戰意沒有了，好奇也沒有了，自己那些算什麽……飄渺那種明知道明天的自己要被殺，卻死死忍著不能去幹涉的心情才叫難受至極。
　　“沒……沒事。”飄渺勉強道：“我這不是活得好好的麽……等回去了我還有身軀，夜無名還沒有呢。”
　　趙長河：“……”
　　飄渺道：“倒是妳……妳為什麽不能去？想去看具體發生了什麽的話，可以去的……註意安全就好……我在這裏等妳回來。”
　　趙長河輕撫她的面龐：“我哪都不去，就在這裏陪妳。”
　　“為什麽？”
　　“因為明天會是妳最難受的時候，需要有人陪著壹起渡過。我的好奇心與此相比，不值壹提。”
　　飄渺定定地看著他。
　　趙長河笑笑：“何況窺測的未來只是各種可能之中最有可能的壹種，還有可能我們的回歸會失敗。我必須始終在妳身邊，任何時刻都不分開，要是真回不去了，那就壹起隨著此界同寂。”
　　飄渺看了他半晌，也是壹笑：“好。”
　　“來，我們修煉，臨時抱佛腳也強過擺爛。”趙長河拉著她的手，走向河邊。
　　用詞是修煉而不是雙修的時候，趙長河還是很有正形的。飄渺饒有興致地看著他淩波踏水走向河岸，心中暗道時光且不提，單論空間的話，趙長河已經登堂入室了——天河的每壹處其實都是遙遠的空間，壹般人在內就是咫尺不見，可趙長河踏在水中根本沒有感覺，就像壹條普通的河流壹樣。
　　河邊有很多天界植株，趙長河認不出名目，也懶得認。
　　隨手按著壹株不知名的花樹，由於天崩的前兆，這些樹早就枯萎了——天界人人知道將有天變，就是源於這些衰敗的異象。
　　按時光看未來，這些樹有些在將來會徹底消失，有些樹居然還存在，還開了花……趙長河心念微動，眼前壹株花期即至。
　　飄渺眼睜睜看著樹枝上生出蓓蕾，繼而盛放開來，滿樹花開，芬芳撲鼻。
　　趙長河用了很久的時間，飄渺也就壹直安靜地陪著他，直到河邊十余裏，枯樹盡數開花，放眼望去，美不勝收。
　　有些是未來的花開，有些是過去的盛放。花萬紫千紅，人用的手段也各自不同。明明是修煉精研時光，卻修得像是布置婚房。
　　“好看嗎？”趙長河轉頭壹笑：“送妳。”
　　“這就是妳的修煉？”
　　“兩不誤。我堪時光，也表心意。”
　　“時光……”飄渺眼光毒著呢：“這些花期，有過去，有未來？”
　　“是無論過去現在還是未來，都與妳壹起。”
　　飄渺道：“為什麽送花？”
　　趙長河撓頭：“呃，因為好看啊……何況妳我有過月下，卻沒有花前……補給妳。”
　　飄渺覺得很有意思：“真是凡夫俗子，妳知道這些是什麽花嗎？”
　　趙長河搖頭：“不認得……總不會是什麽寓意很差的花吧，好歹開在天河邊，蘊含的能量也很強，想讓它們開花比普通花樹難搞多了，是什麽天材地寶嗎……”
　　飄渺忍不住笑了起來：“哪有什麽天材地寶這麽不值錢地隨意在河邊生長沒人管的……這是銀河，牛郎織女相會之地，此為鵲橋之花。有情人摘得壹朵送人便是此誌不渝的意思，互相贈送則紅繩永系，各自手持永不雕零……妳送我綿延十余裏，想要幹什麽？”
　　趙長河也笑：“這不挺好的？妳也摘壹朵送我。”
　　飄渺隨手摘了壹朵，直接插在趙長河幻化出的頭發上，後仰打量：“簪花載酒是人世書生風流，倒是不太搭妳……看著想笑。”
　　趙長河也摘了壹朵，作勢要向她的發髻插上：“決定了嗎？這壹戴上，紅繩永系，可就跑不掉了。”
　　飄渺柔聲道：“挺好的……算是妳從我本應存在的紀元，把我帶回妳所在的地方。不在於央央，也不在於夜無名夜九幽，只是妳我。”
　　隨著話音，地動山搖。
　　飄渺說話之時，就已經感覺到了末日的來臨。
　　“轟隆隆！”遠處雷霆巨響，山巒崩催，近處的樹木盡數枯萎，有些已經連根斷裂。
　　兩人沒有去看，攜手重新踏入河中，壹路走向了河底。
　　“抱緊。”趙長河用力抱著飄渺，低聲道：“相信我，壹定會把妳帶回去。”
　　河底開始搖晃，原本安靜的河水驟然咆哮激蕩，四處爆炸聲瘋狂炸響，天河傾瀉，直墜九天。
　　若把河水比時光，就像是原本安靜淌流的時光，忽然被快速拉過了進度條。
　　“轟！”銀河墜落人界，砸在異次虛空，化成了處於人界異次元的壹個獨立秘境。
　　秘境經過了千萬年的時光，從未有人開啟。
　　河畔東倒西歪的樹木，有些已經成灰，有些枯萎殘根立著，經過漫長的歲月，漸漸生長。
　　不知不覺，生出了兩朵蓓蕾，漸漸盛開。
　　河水之中浮起了兩道幽魂，雙目緊閉，隨風漂蕩在水面，好像經歷了整個紀元而復蘇的上古神魂。
　　但卻始終抱在壹起，頭上發髻插著同樣的花，和岸邊的那兩朵壹模壹樣。
　　兩道幽魂同時睜開了眼睛，左右打量了壹眼，同時露出了劫後余生的笑意。
　　“如果有人這時候闖入‘秘境’，妳我是不是會被當作上古復蘇的魔神？”趙長河眨眨眼：“這種體驗挺有意思，有機會可以裝壹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