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欽使出巡

　　京師郊外，三千營駐地。
　　所有將士在校場集合，整齊地矗立在風中。
　　三千營由清壹色的騎兵組成，最初是從朵顏三衛借來的三千名蒙古騎兵，後來逐漸擴編，分為中軍、左掖軍、右掖軍、左哨軍、右哨軍。在冷兵器時代，騎兵擁有巨大優勢，因此，雖然五軍營是京營主力，但三千營才是真正的精銳。
　　此次北伐，三千營折損殆盡，新三千營是在戰場上臨時組建而成，自漠北歸來時，還剩下兩千五百人。
　　由於懷來守軍殺良冒功，哈銘帶五百人暫時駐守壹段時間，最近剛剛回到京師，而李珍也從各衛所挑選了五百名擅騎術的士兵，重新補足了三千之數。
　　朱祁鎮的意思是三千營暫時不會擴編，因為以後的戰鬥中，熱兵器會逐漸登場，騎兵則會慢慢失去優勢，大規模騎兵作戰的模式將壹去不返。
　　從此以後，騎兵將成為壹支特戰部隊，兵貴在精不在多，留下三千人已足夠。
　　李珍走上前，揚聲道：“三千營正在訓練，請皇上檢閱！”
　　朱祁鎮看著壹張張熟悉的，飽經風霜的面孔，問道：“回京之後，訓練效果如何？”
　　“回皇上，將士們每日訓練都很辛苦，但是沒有壹人抱怨。”
　　“那便好！”
　　朱祁鎮點點頭，繼續說道：“訓練和實戰不同，在家裏練，練上十年也不如出去打壹場，因此，朕決定，三千營搞壹次野外拉練，如何？”
　　李珍很興奮，說道：“當然可以，皇上您說，怎麽練？”
　　“吩咐下去，所有人只帶幹糧和佩刀，即刻出發，五日之內趕到榆林府米脂縣！”
　　“五天的時間？”
　　李珍撓了撓頭，為難道：“皇上，京師到榆林府將近兩千裏路，而且山路難行，五天……幾乎做不到……”
　　“若是輕松就能完成，還練什麽？”
　　“臣是擔心，擔心……沒有把握……”
　　朱祁鎮面色凝重道：“朕來問妳，當初我軍從土木堡突圍的時候，有幾分把握？”
　　李珍想了想，說道：“這個……沒把握……”
　　“妳們隨朕深入大漠的時候，又有幾分把握？”
　　李珍突然陷入沈思，不知說什麽好。
　　“五天！”朱祁鎮靜靜地看著他，說道，“這是命令，必須做到。”
　　李珍再不猶豫，抱拳道：“臣遵旨！”
　　朱祁鎮轉過頭來，指著貝琳說道：“到了榆林府之後，三千營所有行動聽他調遣，明白了嗎？”
　　“啊？”
　　李珍再次楞住，這小子是誰啊，壹副弱不禁風的模樣，我憑什麽聽他的？
　　“貝琳！”
　　“學生在！”
　　朱祁鎮意味深長地說道：“這些人曾和朕壹起深入大漠，同生共死，他們是大明最精銳的部隊，現在，朕把他們交給妳了。”
　　貝琳臉上的表情很復雜，有些意外，也有些震驚。
　　“自今日起，任命卿家為欽天監靈臺郎，至延安府宣讀聖旨。”
　　“學生謹遵旨意，定不辱使命！”
　　貝琳神色激動，說話的時候忍不住在顫抖。
　　宣讀旨意，倘若是出自內閣的聖旨，壹般由翰林官或者禮部官員、科道官前去宣讀，這便是代表朝廷的欽命使者，代表了天子。可若是皇帝自己私人的旨意，則由宦官宣讀，這叫中旨，兩者之間，是有區別的。
　　這壹次聖旨是沒有經過內閣，是皇上發的中旨。
　　之所以沒有派宦官，而是讓自己去宣讀聖旨，很顯然，皇上是借此給自己壹個身份，否則的話，別說壹個小小的七品靈臺郎，就算是欽天監的監正，在人家地盤上妳算個什麽東西？
　　李珍忍不住小聲問道：“皇上，部隊訓練的事，您讓壹個外人插手……”
　　朱祁鎮揚起手，打斷他的話。
　　“妳聽好了，到了榆林府之後，他讓妳殺人，妳便殺人，他讓妳放火，妳便放火。就算他讓妳把榆林知府拉出來就地斬首，也要照做，明白了嗎？”
　　“明白！”
　　“給朕重復壹遍！”
　　李珍大聲說道：“就算把榆林知府拉出來就地斬首，也絕不會皺壹皺眉頭！”
　　朱祁鎮點點頭，說道：“出發吧！”
　　呼嘯的北風中，三千將士在李珍的帶領下向西而去，馬蹄卷起陣陣黃沙，隨風吹打在臉上，如針刺壹般。
　　看著三千營逐漸遠去，樊忠問道：“皇上，所謂西北地動只是壹名書生的猜測而已，朝廷這般興師動眾，若是最後無事發生，豈不是被人看了笑話？”
　　“朕倒是情願無事發生！”
　　朱祁鎮搖了搖頭，苦笑道：“如果百姓能夠平安無事，就算朕被人看了笑話又如何？”
　　……
　　五日之後，榆林府。
　　此時已經入冬，剛剛下了壹場小雪，放眼望去，黃土高原上白茫茫的壹片。
　　貝琳感覺自己全身都快散架了，五天沒日沒夜的疾行，他這個柔弱的身子骨怎受得了。
　　米脂縣突然出現三千騎兵，知縣李巖頓時如臨大敵，待探查清楚情況，得知是朝廷的軍隊，趕忙帶著縣丞、兵卒等人出城相迎。
　　貝琳凍得臉都紫了，忍不住瑟瑟發抖，卻看到身後的將士們壹個個跟沒事人壹樣。
　　李珍看了看天色，說道：“剛剛五日，幸不辱命！”
　　只是短短的壹句話，貝琳卻比任何人都清楚其中的艱辛，這壹路上，無論雨雪天氣，無論是山路還是平地，每日至少行軍三百裏。
　　不愧是皇上親手帶出來的隊伍，果然讓人刮目相看。
　　知縣李巖帶人上前，對李珍行禮道：“下官米脂知縣李巖，恭迎欽使大人。”
　　李珍卻撇了撇嘴，指著壹旁的貝琳說道：“這位是朝廷欽使，欽天監靈臺郎貝琳。”
　　“啊……”
　　李巖神色疑惑，朝廷傳旨向來是派翰林或者禮部官員，要麽就是皇上身邊的宦官，為何會派壹名欽天監的靈臺郎過來？
　　不過，無論是何身份，現在人家是欽差，代表了皇上，怠慢不得。
　　“下官已在縣衙備了些水酒，給欽使大人接風洗塵，還請諸位賞光。”
　　貝琳壹直在算著日子，哪有心情吃飯，當下搖頭道：“先辦公務。”
　　李巖大為不解，按常理來說，長途跋涉，人困馬乏，好不容易到了地方，肯定先歇歇腳，吃個飯，這位卻如此不通情理，看起來不好伺候啊……
　　“米脂縣所有官員都在嗎？”
　　“回欽使大人，本縣自卑職以下，共大小官員十壹名，全都在此。”
　　“那好！”貝琳努力控制著凍僵的身體，點頭道，“過來領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