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血火

　　“妳應該很難理解現狀，至於過去發生了什麽，以後再告訴妳。”徐煬朝外走去，張望穿梭機外面的黑暗。
　　采掘場被電磁沖擊波摧毀之後，到處壹點光線都沒有，什麽都看不見，也看不出有任何其他東西前來查探，仿佛這座地下深坑已經完全被人遺忘。
　　徐煬能感受到魔女的所謂“奇跡”暫時吊住了他的性命，使他不至於死亡。但那些損壞的植入物還在徐煬體內。
　　它們遲早會繼續崩壞，並且徹底吞噬他的生命。
　　必須趕緊離開這裏，找壹個能維修植入物的地方。
　　徐煬走向穿梭機的控制臺，發出命令。
　　“前往會津地下城出口，可以的話，在二十六號高地或片木區找壹家義體診所停下。”
　　“警告：長時間未得到正確生物驗證，本機已鎖定。”穿梭機的人工智能發出回應，“訪客無權對本機航線進行操縱。請通過生物驗證，或出示相關證件。”
　　對了，這家夥是黑火革新的產品，只聽公司人員和那幾個雇傭兵的話，不可能隨便來個人就控制它。
　　可惡！如果有數字心智的話，早就把這東西破解了。
　　只可惜，現在徐煬跟沒裝植入物的正常人差不多，還更慘，正常人只是沒裝植入物，徐煬身上可是壹堆燒毀的不穩定植入物，不知什麽時候就會爆炸。
　　電磁脈沖的威力太可怕了。尤其大企業所使用的產品，完全可以突破大多數電磁防護系統，連馬特奧那家夥都被瞬間摧毀。
　　徐煬暗嘆壹聲。
　　他走出艙門往外看，周圍漆黑壹片，半點亮光都沒有，馬特奧屍體上的大火都自己滅了，散發出機械和人造皮燒焦後的惡臭。
　　想通過指紋驗證的話，就要在這黑暗中摸索出壹根雇傭兵的手指頭，可那也太難了。
　　而且，穿梭機搭載的是人工智能，不是固定程序，能分辨出死活，死人的手指肯定無法通過驗證。
　　“啊……”徐煬走到巴克斯的屍塊旁邊，久久未能移開目光。
　　“妳幹嘛。”法洛莎探頭出來。
　　“妳殺了壹個可憐人。”徐煬望著血液之中的墨汁，“她有自己的追求。”
　　“我這輩子殺的人太多了，旁邊還有好幾塊呢。”法洛莎指向黑暗中其他被殺的雇傭兵屍塊，“為何厚此薄彼，妳怎麽不惦記他們死活。”
　　“她自稱‘巴克斯’，是壹個魔女，是妳的同類。”
　　“死亡是我們的必經之路，我只是幫著加速。”
　　“妳自己差點也死了。”
　　“這不是被妳給救了嗎？活下去就是壹切，活下去就能對死人指指點點。”
　　“妳從未想過控制妳的力量？”
　　“我喜歡看人頭爆炸，這怪我嗎？”
　　“……我到底救了個什麽東西啊。”
　　“我是好孩子，妳做了善事呢，未來歷史學家為我的故事書寫傳奇，妳將在前幾章占據主要篇幅。”法洛莎戳了戳巴克斯的肉塊，“別看她變成這樣，我可以救她噢。”
　　“怎麽？”
　　“全盛期的回復之律，可以把東西恢復到7天前的狀態。”法洛莎說，“也就是可以把爛肉變回大活人。如果妳掛念這家夥，就盡快幫我找回力量。”
　　“能夠起死回生……這種力量太強大了。那麽副作用呢？總不可能毫無代價吧。”
　　“事實就是如此。”法洛莎笑了笑，“從各種角度來說，我也是‘現實操縱者’呢。”
　　現在的法洛莎已經找了幾件雇傭兵的備用衣物穿上，看起來有些不倫不類，那些雇傭兵外套和迷彩褲根本遮不住她的豐滿體型。
　　仍然像頭怪物，應該沈睡在棺木當中。
　　現在無暇深究她為什麽會沈睡在那個古老墓室裏了。
　　必須走。
　　只要避開公司的人，安全抵達地面，就有用不完的錢了。
　　“走吧。”徐煬說，“我們帶上穿梭機裏所有能帶走的，然後離開。”
　　“我認不得這些鐵皮，也討厭幽靈，妳來弄這些。”
　　徐煬在穿梭機裏翻箱倒櫃，尋找雇傭兵們裝在穿梭機裏的物資。
　　法洛莎坐在椅子上，拍了拍皮革面。
　　“感覺還挺舒服的嘛，以後妳就當我的侍從好了。”她說。
　　“妳和我見過的魔女都不壹樣，”徐煬摸索著可用的東西，“之前那家夥說的不錯，現在的魔女只有三種類型，母狗，奴隸，以及變態殺戮機器。妳只是舉止乖張，但似乎不難相處。”
　　“因為我不喜歡把事情變得復雜，妳告訴我在這個時代怎麽生存，我和妳交朋友，就這麽簡單。”
　　經過壹番搜索，徐煬找到四瓶純凈水，三大包軍用口糧，還找到兩把軍刀，兩支手槍、壹把沖鋒槍，壹些彈藥和其他壹些雜七雜八的工具、雜物。
　　他從墻上的備用衣物裏取下壹件多口袋的工具背心穿上，把東西塞進背心前後的口袋裏，再將它穿上。
　　衣服的重量從來沒有這麽沈過。
　　徐煬走出穿梭機，望向遠方。
　　挖掘場外就連接著會津城片木區，但在遠處，視線所及之處，片木區看起來死氣沈沈，落在壹片黑暗當中，半點燈光都看不到。
　　“好黑啊。”法洛莎也走出來，“我記得之前好像沒這麽暗。”
　　“……”徐煬沈默。
　　太詭異。
　　之前的貧民區至少是有些電燈照明的，現在卻什麽都沒了。
　　“妳有頭緒嗎？”法洛莎問。
　　“簡直像世界毀滅了壹樣。”徐煬說。
　　為什麽城市變暗了？地下都市沒有晝夜之分，是會24小時供電的。
　　到底發生了什麽？
　　還是說，之前采掘場的電磁脈沖爆破把周圍所有供電都炸毀了？
　　不可能啊。
　　他有種預感，都耽擱了這麽久，還沒有任何其他東西靠近……
　　或許京都無限的人永遠不會派人來檢查采掘場的情況了。
　　城市陷入壹片黑暗，肯定發生了其他意外。
　　“走吧。”徐煬帶法洛莎離開采掘場，“片木區本來有燈，現在卻漆黑壹片，肯定出了什麽事，我們現在去看看，盡快離開這裏。”
　　“走！”法洛莎看起來心情很好，“我救了妳，妳也救了我，我們還要繼續互相幫助。”
　　徐煬絲毫開心不起來。
　　這兩個倒黴家夥……壹個是植入物報廢、完全沒法使用技術的神經駭客，壹個是魔力遭封印、只能用小小奇跡的古老魔女，好像還特別喜歡引發災難。
　　這樣的兩人，甚至還無法相互信任，連回到地面都是奢望，更別提改變現狀了。沒有數字心智，根本查詢不到周圍的情形，遇到追殺就慘了，毫無還手之力。
　　他仍然掛念著自己的現金卡，有卡上1億資金在手，那就是接近真正的財富自由，就算換壹套全新的植入物都不在話下！怎能死在地底？
　　徐煬先檢查了之前雇傭兵駐足的裂隙小站，發現裏面除了搬不動的設備之外沒什麽有價值的。
　　法洛莎對科技產品壹無所知，把它們當成異教的雕像和法寶，強烈要求離開。徐煬找到壹個手電筒，供他們在黑暗中探索道路，向地下都市返回。
　　會津地下城最外圍的區域叫片木區，最貧窮的人像螞蟻壹樣，在這片地下郊區裏築巢棲身，在犯罪率極高的地方乞活。
　　從片木區到采掘場大概有5公裏。
　　之前，徐煬是坐馬特奧的越野車過來的，簡直就像壹眨眼的功夫，那車在之前的采掘場被炸爛。這會他用雙腳行走，加上身上帶傷，很快就氣喘籲籲。
　　疲憊感和饑餓感湧上來。
　　肚子裏空空蕩蕩，胃都感覺不到了。徐煬心想。可背心裏就攜帶著這麽點食物，還是節約為妙，即便到了片木區，也不壹定能找到能開的商店。
　　他又看了壹眼。
　　整座片木區黑得要死，原本就是個毫無希望的地方，現在更顯破敗。連臺運作的廣告燈牌都看不到。
　　整個城市斷電了？
　　從中傳出陣陣喧鬧和尖叫聲，更讓徐煬感到不安，發生了什麽？有什麽地方在沖突嗎？電都去哪了？
　　片刻後，他又看到城裏亮起壹些光芒，先是有些驚喜，緊接著又叫他心頭壹沈。
　　那是火光。
　　明黃色的火舌從壹座公寓的窗口中伸出，暴躁地舔舐周圍，公寓有六層高，像壹根畸形巨柱，又像壹個鋼鐵鳥籠，其頂部和地下城穹頂的影像屏幕還相隔壹段距離。
　　大火很快吞噬整座樓房。
　　“妳臉色真差。”法洛莎本來在前面走，回頭看到徐煬，立刻停住腳步。
　　“前面著火了。”
　　“我指的不是這個！我說的是妳的士氣啊！”
　　“什麽？”
　　“灰頭土臉，像個朝聖路上的托缽僧。”
　　“這比喻也太遠古了，我只不過是餓了而已，繼續走吧。”徐煬感到相當疲累。
　　他滿心只想盡快找個隱蔽又安全的地方，逃離采掘場只是第壹步，壹定要找個安全地方恢復狀態，片木區應該有地方藏身，必須走完接下來這段路。
　　剛邁出壹步，法洛莎便拉住他的手臂。
　　“餓了就要吃飯，別再前進了，我們現在就停下來休息。”法洛莎堅決地說。
　　說這話的時候，她像個慈悲的聖女在引導苦難之人，又有著她那股子特有的瘋勁。
　　徐煬將目光投向片木區，它依舊黯淡無光，黑暗仿佛沒有邊際。
　　確實應該先休息壹下，然後再重新進入地下都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