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零六章 最後的徐澄

　　壹直以來都被愚弄了。
　　聽到淺夢的話，徐澄的心都碎了，她搖搖頭，難以置信。
　　“為什麽？”她毫不懷疑淺夢的誠實，把這種話說出來本就冒著巨大勇氣。
　　淺夢當著徐澄的面蹲下，難過地捧著徐澄的臉頰，用她的手指擦拭徐澄的淚水。
　　“對不起，但我必須把真相告訴妳。”淺夢哀傷地說，“法洛莎大人不想妳活著，靠1億資金來把妳引上這條路，對法洛莎大人來說，錢根本算不上什麽。而妳壹路來，本身就已遇過無數麻煩，但妳最後的攔路虎竟然是我！可法洛莎大人肯定不認識我了，她很多年沒有見我，以為我還跟當年那樣懵懂無知。但我不會聽她的話，徐澄，我不會殺死妳們的。”
　　“但我……”徐澄張了張嘴，“但我怎麽回家呢？”
　　“家？”淺夢抿起嘴，“……”
　　“我的家——我的家在上京啊，但如果法洛莎想要我的命，我怎麽回去呢？”徐澄問。
　　“小呱！”泡泡聽不下去了，“不要回上京了！”
　　“不回上京？”徐澄屏住呼吸。
　　泡泡抓住徐澄的手，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這樣做。
　　“法洛莎想妳死，徐煬不要妳了。但妳還有別的地方可以稱為家！回內萊塔尼亞，大下巴公爵會給我們地方住；回塞瓦堡，我們可以跟當地人壹起建設；回布丹之村，我們可以在雪山上蓋壹座小屋；甚至去嘉龍坡，千樹壹定會收留我們……何必回上京呢？”泡泡低聲說。
　　“還有七丘，等我們攻下七丘，妳們可以和我們壹起生活。”淺夢熱情地說。
　　徐澄深呼吸。
　　法洛莎想殺她不費吹灰之力，但法洛莎要折磨徐澄，欺負她，逼她踏上征程，走過這萬裏道路。
　　這該死的法洛莎，她為什麽還活著？而自己幹嘛要任她擺布？
　　“嗯。”徐澄酷酷地點頭，“我不回上京了。”
　　“那，就是跟我壹起生活喏？”泡泡眼前壹亮。
　　徐澄露出微笑，握緊泡泡的手。
　　“對！我就不回去啦，我們以後，兩個人在遙遠的地方生活，絕對沒問題的！”徐澄開心地說。
　　此時已到正午，太陽的力量格外旺盛，淺夢擡望天空，驕陽照耀七丘。
　　“不管怎樣，我們該走了，把七丘從吸血鬼手中解救出來，給伊塔利亞人找回家園！現在有了妳們的幫助，恐怕沒有日子比今天更合適了。”淺夢邁步出發。
　　她們忽然註意到，阿斯莫利斯也邁步前進。
　　“妳……”徐澄轉頭，“大叔，妳不是要在旁邊看嗎？”
　　“是的，我打算跟法洛莎在這裏決戰。”阿斯莫利斯說，“我不可能跟法洛莎成為朋友。但我聽到了妳們的話，知道法洛莎有多惡毒，連這麽小的孩子都不放過，我又同情妳們，我看不下去了，決定替妳們開辟道路！更何況有朝壹日我可能命喪法洛莎之手，這是我還活著的時候，最後能做的事情了。”
　　“……謝謝您。”淺夢替大家向阿斯莫利斯點頭。
　　其他伊塔利亞士兵們飛奔過來，他們只在古書、壁畫和瓷繪上了解過阿斯莫利斯的神勇，這是泰西洲的本地半神，在古老的時代曾被人們尊奉，成為戰爭的象征。
　　只見阿斯莫利斯站在七丘城外，此時，吸血鬼為了抵擋入侵，在空地上冒著陽光施展法術，黑暗的天幕逐漸成型，化作壹道屏障，把城市籠蓋在漆黑當中。
　　暗黑天幕繼續聚集，壹道巨柱從城中空曠的地方升起。
　　“它們直面陽光，向天空施展力量！”淺夢道，“真不怕死……”
　　徐澄和淺夢都擔心地看著。壹旦讓達貢這樣操縱下去，人們將不可能進入七丘，因為吸血鬼將在黑暗當中繼續茁壯成長，直到把所有人變成食糧和奴隸。
　　唯有阿斯莫利斯往前邁步，凝視隔絕內外的黑暗天幕。
　　“看啊——那就是‘血祖’達貢的力量，它是眾血之血，吸血鬼們的古老族長，其他跟它實力相當、輩分古老的遠古吸血鬼，都隨歲月被遺忘，只有達貢還留在這七丘當中，我替妳們揮矛三次，絕對將達貢重創、削弱，以至於能被凡人所宰殺。”阿斯莫利斯朗聲道。
　　緊接著，在萬眾矚目當中，阿斯莫利斯高舉手中長矛，用力朝七丘城揮舞長槍。
　　轟！第壹矛，金色的閃電劃破天幕，在黑暗障壁上打出壹道殷殷泣血的裂縫。
　　轟！第二矛，狂風呼嘯，閃電擊中同壹個裂縫，混沌的力量遭到摧毀，傾瀉殆盡。
　　轟！第三矛，槍影如流星般射入黑暗天幕的心臟，障壁發出轟鳴巨響，猶如怪物瀕死的吼叫。
　　黑暗天幕擴散成為層層霧瘴，殘骸化為飛灰，陽光照入七丘，吸血鬼皆無處遁形，紛紛逃避日芒與烈焰。
　　“道路已經開啟！人類和魔女們！向前進吧！”阿斯莫利斯大喝，“泰西洲的吸血鬼將在這場戰爭中被毀滅，而妳們的功績將永世長存！”
　　在戰神的親自鼓舞下，伊塔利亞的士兵們士氣大振！紛紛駕駛著戰車往前沖去，十二艘軍用穿梭機自淺夢她們頭頂掠過，掃射和攻擊街道上出沒的嗜血怪獸，它們受到陽光照耀，已是極度脆弱，迅速被打成碎片
　　“我們走！”淺夢也飛奔向前，徐澄緊隨其後。
　　蓮華姐妹也前去支援戰場，人類反抗軍與七丘之間再無阻隔。
　　黑暗天幕剛剛散去，還有淡淡煙霧與黯淡邪光籠罩城市，徐澄加快奔跑，曾經金碧輝煌的七丘城在吸血鬼的控制下幾成廢墟，先是遭到天劫，又被吸血鬼占領，過去繁華的城市如今雜草叢生。
　　宏偉的神廟、宮殿等歷史建築都成了幹枯的骨架，蒼白的大理石柱上染滿煙塵與幹涸血跡，街道開裂不平，到處都是碎片和垃圾。
　　徐澄穿過壹座石橋，橋下的河流中票躺著骸骨和汙穢，吸血鬼們在七丘舉行了多次不潔的宴會，吃剩的殘渣將流水染成腐朽的猩紅，吸血鬼們狂怒的尖嘯在城市各處響起。
　　“看！它就在大鬥獸場！”淺夢擡頭看到阿斯莫利斯投擲出的金色槍影，它落在七丘標誌性的鬥獸場中，為進軍者們標明方向。
　　穿過大鬥獸場的拱門，徐澄深呼吸，這地方曾被遠古時代的王侯和魔女用作觀賞競賽的場地，她感到自己踏入了壹片遠古時空，兩側黑暗的甬道中有無數吸血獵犬，只是畏懼陽光而不敢沖出。
　　在大鬥獸場中，情況極其駭人，十幾名吸血鬼坐在觀眾席上，已被燒成灰燼或正在焚燒，唯有壹名格外蒼老的吸血鬼，戴上了兜帽，勉強保持鎮靜，阿斯莫利斯的槍影貫穿了它，但它如今已從金色長矛的威懾中逃脫。
　　“那就是血祖達貢嗎？”淺夢皺眉看著那個強大的身影。
　　它的氣息叫自己聯想起法洛莎。徐澄默想著。貪婪、邪惡、強大。
　　她往前走，靴子在古老的石塊上發出聲響，大鬥獸場的沙土中掩埋著大量屍體，似乎之前吸血鬼們就是在這裏集體用餐的。
　　血祖達貢像幽靈壹樣往上飄去，蹲在其中壹個拱門的殘骸上，皮膚在驕陽的作用下有些潰爛，但它無路可退，阿斯莫利斯的攻擊迅猛致命，而且現在正是吸血鬼最弱小的正午時分。
　　“午時已到。”淺夢朝達貢伸出自己的時間促進棍，“我這棒子可是會讓妳衰老的棒子！”
　　達貢露出閃閃發光的獠牙，蒼白的血肉在日光下滋滋作響，它的眼睛因饑渴而燒成紅色。
　　“妳們的力量會很好地滋養我……”達貢的聲音陰沈無比，藏在袖子下的手開始籌備邪惡法術。
　　“從今往後，泰西洲最大的壹個吸血鬼氏族將被我們剿滅！”淺夢往達貢的方向沖去。
　　達貢想要迅速地移動，但灼熱的陽光成為了它的禁區，它的身體膨脹起來，變得格外孔武有力，壹對巨翼自身後展開。
　　困獸猶鬥，達貢在陽光下發出咆哮，炎多的光芒曾經殺死了它無數同類，如今也在慢慢地削弱並剝奪它曾引以為傲的暗夜權威。
　　它本想利用黑暗天幕來保持黑暗環境，但阿斯莫利斯的猛攻卻徹底打破了它的計劃，更叫其他吸血鬼在鬥獸場的露天環境中完全被曬死！
　　此時的達貢，必須將眼前的淺夢和徐澄收拾掉，然後再離開七丘，假以時日，它將繁衍出另壹個令人聞風喪膽的吸血鬼世系。
　　“吼！”達貢的雙爪同時釋出血紅能量，化作壹道尤為強烈的吸血波，轟向淺夢。
　　“呱！”徐澄當即釋放斥絕之壁，她能感到自己的魔力正迅速消耗，對抗達貢這壹級別的古老吸血鬼，她的魔力恐怕難以支撐太久。
　　“幹得好！”淺夢只要片刻機會，她便迅速地登上鬥獸場階梯狀的觀眾席，揮舞棍子朝達貢沖去。
　　達貢敏銳地避開，不想跟淺夢正面沖突，而當它試圖拉開距離，卻看到小小的徐澄已經爬了上來。
　　“……”徐澄將卷軸塞進嘴裏，很生氣地看著達貢。
　　“妳算什麽！”達貢朝徐澄飛撲過去。
　　“徐澄！”淺夢想要追趕，但已來不及。
　　徐澄深呼吸，太陽波紋的力量在她體內湧動，她先往後壹退，發動忍術－瞬身術，在短時間內獲得比達貢還快的速度，保持安全距離，緊接著，她便調整呼吸，將太陽力量聚焦到自己雙手當中。
　　而在達貢看來，徐澄則像是忽然從它面前消失，它撲了個空，爪子幾乎將石頭階梯撕碎，而徐澄則站在三個座位之外的地方，兩手綻放金光。
　　太陽波紋疾走！
　　強烈的光芒沖向達貢，它發出咆哮，在烈日的照耀下更加難以抵擋。
　　“吃我這個！”淺夢趁機從後面揮舞她的時間促進棒，砸中達貢。
　　“——呼——”達貢暴怒至極，力量倍增，壹爪拍散太陽波紋，忽感被棍子打中，壹股壓力貫穿全身，“妳做了什麽？”
　　“不好意思！我是時間之主淺夢！”淺夢戒備著步步後退，“我已經超越了魔力的極限，手裏的時間促進棒可以給別人轉移時間，那麽——我在妳身上流逝了10年光陰！”
　　達貢大笑。
　　“吸血鬼是永生不死的，蠢女人，我已經活了600年，再活10年又怎樣？”它咆哮。
　　“不好意思！這10年壹閃而過，是完全沒有吸血的10年呢！看看妳如果10年不吸血會怎麽樣吧！”淺夢大喊。
　　“……！”達貢低頭看。
　　在淺夢的作用下，10年彈指壹揮間，時間的效應在它的身軀上快速流逝。10年過去了，而達貢壹口血也沒吸取。它痛苦而悔恨地看了她們壹眼，緊接著，它不朽的肉體衰敗、潰爛、四分五裂，化作壹地幹癟的碎片，好似壹張被剪碎的人皮！
　　勝。
　　“這就是時間之主的力量，現在的我比過去的時候都更強。”淺夢點點頭，將時間促進棒收回懷中。
　　“耶！”徐澄樂壞了。
　　她看向到處死去的吸血鬼。想想大冒險裏的吸血鬼反派吧：壞事做絕，親別人的女朋友，縫別人的身體，有了時間停止卻到處浪，被打飛了還說這是自己的逃跑路線，把手下壹個個派給主角團送死……
　　果然吸血鬼都很笨呀！
　　戰爭結束了——淺夢和徐澄收拾了達貢，然後去對付其他吸血鬼。經過壹天的搜剿後，大部分吸血鬼都被揪出來並在陽光下燒死。徐澄她們作為英雄得到褒獎。
　　晚上。徐澄和泡泡吃飽喝足，坐在七丘城的河岸上看繁花似錦的星星。
　　那麽，大戰之後，壹切都結束了……
　　“貨物都送到啦，但上京回不去啦，只能在這裏生活啦。”徐澄說。
　　“在七丘嗎？”泡泡問。
　　“挺好呀，我們就跟淺夢姐姐壹起在伊塔利亞生活，治理這裏的環境，壹切都風景如畫。”徐澄高興地說。
　　“要不是法洛莎想坑殺妳……我們也不會到這裏。”泡泡嘆氣。
　　“法洛莎很危險。”徐澄說。
　　“是啊，如果我們跟她對峙，壹定會被殺掉的……只能裝笨蛋了。”泡泡嘟嘴。
　　“對呀，我們壹定會被殺掉的。”徐澄喃喃道。
　　泡泡深呼吸。
　　“就是不能回去呀。”泡泡低頭，“就留在這吧。”
　　“壹直留在這？”徐澄問。
　　“是的，也許星星並不是噩夢，而是壹種新的生活方式呢？”泡泡擡頭。
　　“呱？”徐澄不解。
　　“也許我們可以跟星星怪物，還有現狀和解呢。就是說，接受現實，就當這個世界本來就是這樣。”泡泡抱著自己的膝蓋。
　　“呱……”徐澄若有所思，“以前不好嗎？”
　　“我們回不到從前了。”泡泡苦笑，“小呱，我們再也回不去了，我們只能向前看。”
　　“唉……”徐澄揉揉眼睛。
　　“之前說要留在這還算數吧。”泡泡拍手。
　　“算數的。”
　　“那，以後有我就行了。”泡泡說。
　　“嗯！”徐澄含糊地點點頭。
　　“從今往後，我們就在壹起生活喏？”泡泡拿出定位器。
　　兩個人定位器的箭頭互相指著，就像她們的心。
　　徐澄也釋然了。
　　她的表情讓泡泡感覺很開心。
　　“再也不分開！”徐澄高興地說。
　　“好耶！”泡泡跳起來。
　　她們手拉手回去睡覺，泡泡睡得尤其香甜，六年來第壹次沒有做噩夢。
　　如果。
　　她們從此，留在七丘。
　　也許會過上，幸福的生活。
　　……
　　……
　　第二天。
　　泡泡模模糊糊地醒來，下意識轉頭看，卻找不到徐澄。
　　她打開房間的燈，看到床頭櫃上的字條：
　　“泡泡。
　　對不起，我必須回上京。我要跟法洛莎討個說法，哪怕和她拼了。如果我沒回來，忘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