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三十九章 如果她請吃席

　　潘瑞伊醒來後明顯好多了。
　　她坐起來，讓千雪給自己擦拭身體，清理血汙。
　　“我看到了死亡，壹個巨大輪回在等待我。但法洛莎大人把我召回了，星空律法勝過了死亡律法。”潘瑞伊喃喃道。
　　“都過去了……”舍場千雪安慰，用沾濕的毛巾擦拭潘瑞伊。
　　“戰敗的征戰魔女什麽都不該有。”潘瑞伊痛苦地說。
　　“沒有征戰魔女能打敗那頭怪物，即便其他統禦者魔女也不行，甚至可能表現得更差……妳可是我們當中最強大的啊。”舍場千雪繼續說。
　　潘瑞伊壹想到白蠑螈的存在，仍是感到窒息，不死、不斷進化、不停重生的怪物。
　　舍場千雪看護了潘瑞伊壹晚上，已經累得精疲力盡了，她不得不先去休息。
　　潘瑞伊來到外面，心口蒙著壹層失敗的沮喪感。
　　為什麽贏不了呢？不，其實她是贏了。
　　以自己的力量，打敗白蠑螈並不難，鳳凰踢能把它踹成碎片。
　　問題在於它可以重生、不斷地重生，而且復活後比之前更強。這就不在潘瑞伊魔力能控制的範圍內了。
　　她從未意識到失敗有這麽糟糕。
　　阿伊莎提著燈籠，和幾名亞夏港的婦女前來找潘瑞伊。
　　“啊，妳醒了！我壹聽說就趕來了。”阿伊莎穿著壹件紫色的貴族袍服，看起來鎮靜自若。
　　“……亞夏港還好嗎？”潘瑞伊看到阿伊莎如此平靜，下意識以為亞夏港情況正常。
　　“幾乎被夷為平地了。”阿伊莎苦笑。
　　她身邊那幾個婦女也神情黯淡，她們的房子、車、錢和親人都在白蠑螈的襲擊中毀於壹旦。
　　“……”潘瑞伊屏住呼吸，壓倒性的內疚在她心裏膨脹起來。
　　奇怪的是她以前從來沒有這種感覺，她以前只知道戰鬥、享樂、狂笑。所有的變化都是好的嗎？她不確定。
　　“這些都是亞夏港的女人們，她們聽說妳受了重傷，自願來當妳的女傭。”阿伊莎介紹。
　　潘瑞伊楞了壹下。
　　“……什麽？為什麽？我……我沒有保護亞夏港。”潘瑞伊說。
　　壹個婦人的眼淚順著臉頰流下。
　　“我們知道。”她小聲說，“但您已經盡了全力。”
　　潘瑞伊咽了口唾沫。
　　她慶幸自己的臉藏在面具背後，因為她的眼眶也要紅了。
　　“我們當時毫無防備。”婦人語氣輕柔，“……怪物忽然從地下鉆出來，是您為了保護我們才拼死壹戰，我們對您感激不盡。”
　　“哎——哎！”潘瑞伊聽到她們這般善解人意，卻更加心痛。
　　如果她是毫無瑕疵地贏了該多好，那樣會更瀟灑、更自在。
　　“……我們會好起來的，所以請您也壹定振作起來，您是我們見過最厲害的女人……最厲害的魔女？”婦人誠懇地說。
　　她們都用欽佩與感激並存的目光凝視潘瑞伊。
　　這就是英雄的含義，在別人身上激發希望和勇氣，即使自己的心已經軟弱無力。
　　潘瑞伊忽然間明白了。
　　她昂首挺立。
　　復仇之欲占據上風，此時此刻潘瑞伊滿心只有找到那頭白蠑螈然後把它殺死。
　　這事還遠沒結束，她得找回自己的榮譽。
　　雖然被它打死了很丟臉，但只要把白蠑螈徹底粉碎，這事就足以翻篇。
　　潘瑞伊從沒輸過！即便輸了，之後也壹定要討回。
　　她咬緊牙關，向她們承諾。
　　“下次與白蠑螈交戰，我壹定會殺死它，為妳們復仇。”她說。
　　……
　　阿伊莎回到自己的主臥。
　　她打了個哈欠，坐在繡著玫瑰的床單上。
　　“我買了機票。”哈桑從壹側墻壁的金色窗簾後轉出。
　　“機票？”阿伊莎困惑。
　　“去西海岸的機票，我們在南邊的海岸上還能找到可靠的洲際機場，妳先睡，明天我們就走。”哈桑說。
　　“幹嘛走？”阿伊莎反問。
　　“我們已經沒有力量對抗那頭白色的蜥蜴怪物，白蠑螈隨時可能突襲這個莊園，我們的小小反抗與無敵的希盛相比根本毫無意義。”哈桑說。
　　“妳在說什麽！”阿伊莎激怒了，她抓起壹個紅色的枕頭扔向哈桑。
　　“——等會！阿伊莎小姐，妳不怕嗎？”哈桑伸手以完美的精準性接住枕頭。
　　“我有什麽好怕的，希盛之前從來不這樣明目張膽地發起‘懲戒攻擊’，哪怕實力已經很強大了，對付競爭對手也是以暗殺和密謀為主，從不這樣暴力攻擊。他們今天這樣派出白蠑螈，說明他們格外慌張。”阿伊莎道。
　　“妳也太冷靜了。”哈桑將枕頭放回阿伊莎的枕邊，然後坐在阿伊莎身旁。
　　“要對付本間紀子，必須要有我這樣的天才頭腦。”阿伊莎指了指自己的額頭。
　　“那妳說說，本間紀子慌在哪裏？”哈桑問。
　　“因為之前誤認我們的無敵女戰神是‘潘瑞伊’，希盛在洲際聲譽上陷入頹勢，被嘉龍坡和尼斯托公司制裁，股價也大幅下跌，本間紀子正失去投資人的信任，洲際金融公司都在套現離場，這可不是砸了亞夏港就能挽回的。她就是在嚇我走而已，我不行，我必須留在這裏對抗她。只要我活著壹天，本間紀子就急壹天，因為我們是反抗本間紀子的最直接的力量。”阿伊莎沈吟。
　　“那今晚白蠑螈就鉆出來把我們吃了怎麽辦？”哈桑問。
　　“無敵女戰神還活著，她可以頂壹下。然後妳不是買了機票嗎？正好用來走。”阿伊莎道。
　　“其實我沒買機票，我是來激妳的，想看看妳有沒有鬥誌跟本間紀子對抗到底。”哈桑點頭。
　　“對於壹臺D型合成人來說，妳實在狡猾的過分了，也許尼斯托公司的合成人真的有漏洞呢。”阿伊莎好奇。
　　“說不定我是壹個更高級智慧的分身呢，不過，無論如何我都沒有阿伊莎小姐聰明。”哈桑思考，“——總的來說，我們勢單力薄，想要真正打敗本間紀子就要贏得所有人的支持，明天肯定會有很多人來……嗯……”
　　“什麽叫很多人來？”阿伊莎不解。
　　“近東沙漠裏的香料貴族，還有各個中小型商會的首領，南方獨立城市的代表，小軍閥，遊牧民社區的領袖，黑市的人，其他巨型企業的觀察團，媒體記者……都會來。”哈桑說。
　　“那明天莊園要擠死人了。”阿伊莎皺眉。
　　“但這是機會！證明妳有魄力對抗本間紀子，妳剛才不是跟我說的好好的嗎？只是妳要在所有人面前說而已，說：大家別急，我來帶領妳們跟本間紀子拼了。”哈桑鼓勵。
　　本間紀子強大而可怕，阿伊莎想贏就要找理由團結所有人！
　　“我怎麽可能——我還這麽年輕，我是要對抗本間紀子沒錯，但這些豪言壯語在妳面前說說也就算了，要我在那麽多人面前大喊出來？”阿伊莎啞然失笑。
　　“他們喜歡傳統的風格，需要有人能帶領他們，分散的勢力希望有人挺身而出對抗本間紀子，妳可以是那個人！”哈桑說。
　　“不、不、不……太扯淡了，我要休息了。我知道什麽叫傳統的風格，我會擺宴席招待他們，就這樣做。”阿伊莎拉起毯子，準備睡覺，“妳，今晚不許上來。”
　　“我也不想上來。”哈桑跑了。
　　……
　　第二天。
　　即便做好了心理準備，阿伊莎起來的時候還是有些驚訝。
　　她的設備收到了上百條未讀通知，都是那些客人們前來造訪的消息。
　　仆人們緊張地請阿伊莎出去，她來到莊園門口，黃沙上已經密密麻麻列陣了無數車輛、人員和嶄新的穿梭機，簡直就像壹支軍隊壹樣。
　　正如哈桑昨天跟阿伊莎說的，他們是附近零散勢力的成員，以及大公司的觀察團、媒體成員。
　　亞夏港的覆滅、白蠑螈的現身、女戰神的失敗，都讓他們將註意力轉移到了阿伊莎身上。
　　她警惕地站在門口，仆人們把護盾立場發生器放在她腳邊，免得她遇刺。
　　哈桑姍姍來遲，站在阿伊莎身後，望著遠處的陣勢。
　　“他們都在等妳。”哈桑說。
　　阿伊莎沮喪地看著那些人。
　　沙漠宗族首領、貴族、商業巨頭、居民代表和企業的外交官，其中有不少人都和阿伊莎相熟，她也知道，自己的形象在他們眼中不過是乳臭未幹的女孩，若非全家被本間紀子暗殺，根本輪不到阿伊莎執掌這份家產。
　　他們是來測試阿伊莎的斤兩的。
　　阿伊莎感到漂泊、空洞和無力，她感覺前面就是萬丈深淵，人們的凝視讓她說不出話。
　　“阿伊莎小姐！”
　　“說說話吧！”
　　“我們該怎麽辦！”
　　“那頭怪物就是希盛養的，本間紀子親手餵過它——”
　　“本間紀子太厲害了——她的寵物怪獸能隨便毀掉壹個城市，那我們該怎麽辦！”
　　“這些年好多人被本間紀子殺掉了！好可怕！”
　　“希盛公司搶走了我們家的所有財富！”
　　“我兒子被本間紀子的忍者暗殺了！”
　　“亞夏港被毀了，下壹個是哪裏？妳不害怕嗎？”
　　人們此起彼落地朝阿伊莎吶喊，他們投向阿伊莎的目光中混雜了絕望和希望。
　　還有無數從亞夏港來的幸存者難民，他們都等待著、期望阿伊莎能夠發起有力反擊，把那頭怪物揪出來打敗。
　　阿伊莎到底會怎麽做！
　　“我——”阿伊莎顫抖地擡起指頭。
　　她打算邀請大家進莊園吃席，不管怎麽說，招待遠道而來的客人吃飯是絕對管用的。
　　阿伊莎咬咬牙。
　　“我要用最傳統的方式來解決！”阿伊莎朝他們大喊
　　最傳統的方式？
　　人們，困惑了。
　　香料貴族們有很多很多傳統，這片地區的居民有他們自身的歷史和習俗，但傳統的方式，在此時此刻到底指的是什麽？
　　當然是吃飯了。牛肉、抓飯、丸子。阿伊莎看著他們困惑的神情，暗暗點頭。
　　這些食物能塞住他們的嘴，而自己也不至於丟了家族的臉。
　　忽然間，她感到頭頂變沈了。
　　所有人的目光落到阿伊莎身上。
　　傳統……傳統……最傳統的方法！
　　他們的眼神先是顫抖，隨後就是震撼到無以復加。
　　怎麽也想不到會是這樣！
　　阿伊莎哆哆嗦嗦地將手往上摸。
　　她撫到自己頭頂壹個有棱有角的硬質物。
　　鑲嵌著寶石、碧玉和珍珠。
　　此刻，整片沙丘沸騰了。
　　圍繞著阿伊莎的莊園，驚爆的消息卷向世界。
　　所有人的心靈都遭到猛擊。
　　果然！這“最傳統的方式”……就是加冕為女王！
　　在場的人們不由得震撼，嘆服於阿伊莎的魄力。
　　在此時此刻，除了自稱香料海岸的女王，沒有任何辦法能夠把分裂不休的人們團結起來、矛頭直指希盛！
　　聰明啊！人們不禁暗嘆。
　　怎麽會有這麽聰明的女人！竟然想要訴諸於傳統王權來團結眾人。雖然這麽年輕，卻有如此魄力！
　　確實有效，貴族體系在近東地區根深蒂固，當年公司廢黜了舊王族，但香料海灣的貴族們仍然吃這壹套，尤其是在對抗本間紀子的時候，除了這個“輝煌傳統”，沒有其他理由可以令人們放下矛盾，加入同壹陣線。
　　他們也都聽說過歷史上從龍之臣的事跡，現在他們必須考慮這是不是他們此生僅有的機會。
　　與激動的人們相比，阿伊莎心急如焚。
　　她從沒想過自己會在這種情況下被加冕，她轉頭先想要痛斥哈桑，卻又聽到人們響亮的吶喊聲。
　　“女王萬歲！”第壹個香料貴族，原先是阿伊莎的表親，現在當先帶著保鏢們下車叩拜。
　　有第壹個就有第二個！人們壹個接壹個地高呼起來。
　　“我們有壹個新女王了！”
　　“阿伊莎女王萬歲！”
　　“天啊！為了對抗希盛，阿伊莎小姐決定成為香料海岸的女王！”
　　“天佑女王！”
　　“希盛必將滅亡！”
　　回望沙丘，阿伊莎驚呆了，人畜皆向她的冠冕臣服。
　　香料貴族們呼喊阿伊莎的名字，作為效忠的表現，其吶喊形成和諧的共鳴，浸入阿伊莎的身體和靈魂，仿佛要將她托舉得更高。
　　她深深地呼吸。
　　“阿伊莎小姐，他們需要妳。”哈桑深沈的聲音在阿伊莎身後響起，“連夜打造的王冠，希望您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