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無用之物（下）

　　……
　　……
　　方白鹿四仰八叉地癱倒在床墊上，壹手抓著自拍桿，另壹邊則用力絞動著床單。
　　“……唉。”
　　他不時發出長且頹喪的嘆息聲，左右滾動著身體。
　　自己發現的第壹個能與手機相連的外設，竟然只是開啟了壹個普普通通，甚至有些簡陋的拍照功能？
　　這種起起伏伏的心情讓方白鹿四肢綿軟，只好躺在床上劃動著屏幕，尋找這其中是否還有著其他的隱秘。
　　他輕輕點了點屏幕右上角的螺旋符號：畫面壹陣閃動，變成了臥室中的景象。
　　手機中照出的畫面極其清晰，快速移動起來也沒有對焦產生的模糊。
　　方白鹿提著自拍桿來回掃動著，從牙縫裏擠出壹句：
　　“還是前後雙攝像頭呢，厲害厲害……”
　　他不知道檢查了多少次手機那壹片光滑的外殼，但可從沒發現過攝像頭的存在。
　　過了七百多年，自己竟然還是在床上玩手機——甚至還試圖拿著自拍桿拍照……這種荒誕的魔幻現實感，讓他不禁自嘲地勾起嘴角。
　　“而且竟然還拍不出來……”
　　雖然屏幕中頂著“自拍模式”四個大字，但卻根本找不到拍照的按鍵，也沒有“相冊”之類的選項。
　　就算按動自拍桿手柄上的紅色圓鈕，也沒有反應——如果是正常的自拍桿，這裏該是拍照的開關了。
　　畫面的底端還有三個並排在壹起的圓形淡灰色圖標，方白鹿壹點擊就彈出提示：“尚未解鎖”。
　　“是濾鏡之類的麽……？”
　　越看方白鹿心底越覺得古怪——裝上這怪裏怪氣的外設之後，這手機是真的不像壹柄飛劍了。
　　他將畫面調回後置攝像頭：屏幕的底部同樣列著三個圓標。但不同的是，其中壹個是並不是鎖定的淡灰，而是閃著純白的亮色。
　　那是壹個極為樸素的圖標。純白底色的正圓形中，是兩個狹長粗糙的赤紅大字：
　　“誅邪”。
　　這是方白鹿唯壹發現的異常之處。
　　“該不會是什麽自爆按鈕吧……”
　　他猶豫了片刻，還是輕輕點動了那個圖標：應該沒人那麽無聊。
　　屏幕中的畫面染上壹層朦朧，每項事物都被變形、重塑：
　　臥室裏的壹切都變成四四方方的正方體，組合堆疊在壹起。有些像是分辨率太低導致的“馬賽克”，而每個正方體上的細節又纖毫畢現——就像是遊戲中的“體素”風格。
　　比如義體身上之前被黃五爺用“無明蚤-A”義肢切割出大大小小的口子，在畫面中都顯示得清清楚楚。
　　“有點像……《我的世界》的畫風？”
　　他不禁想起自己“前世”玩的電腦遊戲——這個“濾鏡”將鏡頭的內裏都變成了體素風、把壹切都蒙上了不同的異感。
　　方白鹿又嘆出壹口氣：還真是個濾鏡。
　　他略略估算了壹下：每個方塊的長寬高大概都在50厘米左右。
　　“也有可能是49厘米？似乎舊世界的產物都很鐘愛這種‘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但是這跟‘誅邪’有什麽關系？”
　　他搖搖頭，繼續琢磨這個濾鏡去了：這些舊世界的產品總是屢屢脫離自己的邏輯，也不知道是怎麽個設計思路。
　　濾鏡變形過的畫面中還有壹項異樣：每個正方體上，都標著壹個數字。
　　這些數字都在壹到五之間，每方塊所標記的數字都各有不同。
　　他把鏡頭對準義體，讀著它每個部位所顯示的數字：
　　頭頸是“三”、軀幹是“五”、完好的左腿是“二”、關節有所損壞的右腿上下都是“壹”……
　　每個數字旁還標著小小的箭頭，朝各個方向指去。
　　“是某種偵查機制？那這些數字是方塊裏物體的材質強度麽……”
　　他點動畫面裏義體的右大腿：如果這真是偵查機制，那或許還會顯示更詳細的信息。
　　畫面毫無變化，也沒有方白鹿想象中彈出的信息窗口。
　　但……
　　“這個方塊好像挪動了壹點？”
　　方白鹿細細瞅著義體的右腿：那豎著疊放在壹起的方塊不再筆直——代表右大腿的正方形往外突出了壹些。
　　“唔……”
　　方白鹿用指腹按住那個方塊，順著箭頭標出的方向橫著拖了出去。
　　無聲中，那方塊脫離了義體的下半身，骨碌碌地滾到地板上。
　　方白鹿挪開手機，打量了壹下現實中的義體：它好端端地站在那，腿腳齊全。
　　“這是什麽？AR（增強現實）技術麽？”
　　方白鹿挑起眉頭，摁下自拍桿手柄上的圓形按鈕——
　　他憋住了壹口氣：義體安然無恙，什麽也沒有發生。
　　篤篤篤篤——
　　手機在凹槽中發出細密的振動，帶起自拍桿前後搖晃，與方白鹿的指尖敲擊發出密集的輕響。
　　“我去？”他猛地把自拍桿甩開，壹個翻滾下了床：手機現在的異狀他從來沒見過。
　　但經驗告訴方白鹿，這種突如其來的抖動都代表著故障與爆炸——
　　手機消失了，只留下自拍桿還躺在床墊上。
　　呼啦啦！
　　尖利的氣流聲中，床單上出現了壹條長長的凹陷，那是被風壓勾勒出的壓痕。
　　方白鹿順著那條痕跡延伸出的方向望去：手機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義體的大腿旁。
　　它緊緊貼住液壓肌肉，緩慢且輕柔地“推動”著大腿——
　　撲！
　　義體右邊膝關節以上的大腿像是沒裝好的積木，隨著手機的移動橫著掉了出去，在地上像木棍似地滾動著。
　　驟然失去右腿支撐的義體斜斜向右前方直楞楞地倒下，轟然砸落在地板上。
　　方白鹿望著義體還孤零零豎立在原地的小腿，兩手攀住床墊站了起來。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撿起與義體大腿壹同滾落在地的手機——
　　方白鹿的指腹感到手機的機身不再如之前那般冰冷，背面不知材質的金屬傳來壹陣陣的暖熱。
　　他蹲下身，提起義體沈重的大腿，放在眼前細細端詳：
　　“……”
　　與其說大腿是被切下來的，倒不如說是被“分離”開了——腿骨和關節上除了之前那些老舊的傷痕外，並沒有新的切口。細密的神經管線垂落在壹旁，完好無損。
　　只要方白鹿拿來工具，不需要多久的工夫就可以將這根大腿重新安裝上去。
　　“怎麽做到的？如果是生物，就組合不起來了吧……”
　　他重新打量起了手機與自拍桿：看來要做些試驗了。
　　從前方白鹿看《封神演義》時，裏頭的陸壓道人有壹件名為“斬仙飛刀”的法寶。
　　法寶使用者用它斬殺敵手時，要念上壹句：“請寶貝轉身”。
　　“那我該說什麽……請寶貝拍照？”
　　脫開了自拍桿，手機又離開了原來的拍攝模式。方白鹿點開“設置”中地“外設”，其中多了壹行文字：
　　“脫機外設：劍柄（未認證廠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