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山神爺爺要殺人

　　我心中壹驚，說這怎麽可能？李德財這個人，我也是知道的，老實巴交、本本分分的壹個人，三棍子都打不出壹個悶屁，怎麽就殺人了，殺了誰？什麽時候的事啦？
　　楊宇也嘆息，說剛剛發生在壹周之前，證據確鑿，但是他們就如同我壹般疑惑，壹直找不到殺人動機。他又問我，妳知道李德財殺的是誰麽？
　　我心中壹跳，遲疑地問：“不會是我……”
　　他笑，說不是，要是妳小叔，妳會不知道。我心中稍安，然後問是誰？他說也是我小叔他們單位的，李德財和死者在青山界春雷林場的四號守林屋守林，上周三，交接的時候，有人發現死者被殺害在屋子裏，脖子裏有明顯的勒痕，胸腹被剪開，腸子內臟和血，流了壹地。交接的人立馬報了警，後來在壹個溝子裏找到了李德財，他正在吃壹坨雜碎肉，後來經法醫驗證，是死者的心臟。
　　他很詳細的說著死者的慘狀，想讓我害怕，然而我淡定無比，臉上浮著笑容。
　　看淡風雲，怎會懼這小場面？
　　到了縣局裏面的壹個辦公室，我見到了時任刑警隊副隊長的馬海波，他過來抱我，我壹把推開他，質問上次被出賣的事情。他苦著臉，很無奈，說都是體制裏面，上頭壓下來，沒得隱瞞，真對不起。我說講對不起有用的話，還要……得，我說壹半就不說了，因為，我對面就是兩警察。
　　馬海波很低姿態地賠笑，說今天晚上請我吃飯，先敬三杯。
　　我說甭說這些虛的，我倒是真有壹件事情然妳們幫忙——我在這裏認識的人真不多，有些事情要找妳們幫忙搞壹下。他們問怎麽搞？只管講！我把給朵朵招魂的這些東西給他們列了壹個清單，主要的東西我都有了，其他壹些東西我可以去市裏面的中藥店找尋，但是有壹些比如汞這些東西，我就有些抓瞎了。馬海波看著這幾樣東西，問要來幹嘛？我說只管弄就好了。
　　楊宇拿過單子，重抄了壹份，說叫他媽幫忙弄就好。
　　馬海波拿起另外壹份，瀏覽了壹遍，也說沒問題，剩下的幾個東西他來辦。
　　他揣進兜裏，說這個可以辦，不過，妳這高人既然過來了，便幫我們分析分析李德財殺人案吧？
　　我說這當然沒問題。
　　馬海波把卷宗遞給我，壹邊讓我看，壹邊在旁邊解釋。
　　我隨意瀏覽了壹遍，感覺跟楊宇說的差不多，所有的證據都表明了李德財殺人剖屍，然而事情的離奇之處在於，李德財壹直到了第二天才恢復了意識，完全不知道這些，當審問人員講起案件過程、展示現場照片的時候，他甚至忍不住心中惡心，還在審訊室吐了壹地。
　　這種表現，明顯不是壹個津津有味吃心臟的殺人兇手的正常表現。
　　我合上了卷宗，閉上了眼睛，仔細地想那個黑臉、長相兇悍但是老實巴交的漢子，那個喝酒大口悶，然後用舌頭回味，吃肉小心啃骨頭的男人，想起他那壹手的老繭子和被劣質煙熏黃的牙齒。
　　睜開眼，馬海波和楊宇都看著我，我皺著眉頭，馬海波說看看，說說妳的看法。
　　我說妳們先說說隊裏面的結論吧。
　　馬海波端起桌子上的壹杯水，熱騰騰，輕輕喝壹口，然後說道：“大半年時間裏，我們縣連續發生了三起影響嚴重的殺人案，這壹點，對社會的和諧穩定、人民群眾的安寧起到了極為惡劣的影響，社會上出現了很多恐慌的聲音，上面的意思，是說像上次壹樣，盡快結案。但是我壓了下來，覺得這次很可能跟王寶松碎屍案壹樣，是青山界深處的矮騾子。迷惑所為。畢竟，人命大於天，我覺得還是要謹慎點。”
　　我問李德財前幾個月什麽情況？
　　馬海波知道我在問李德財上次傷了我小叔之後失蹤的事情，便說上次被找到後，在醫院躺了壹個多星期，然後出院休養了壹個月，除了精神萎靡壹些，倒也和平常壹樣。
　　我記得十二法門裏面關於矮騾子的記述，這是壹種性質跟小鬼、蠶蠱都不壹樣的存在，在人跡罕至的深山老林中，落葉枯木花肥堆積，早年間還有瘴氣，它便是在瘴氣霧靄中孕育而出的生物、山精，也有人說是靈體，可通行於虛無縹緲的靈界。這些都是奇聞怪談，不足為據。我見過真實的矮騾子，感覺有點兒像猴子，靈長類、或者人類的壹個分綱。不過它迷惑人的本領確實很強，迷惑李德財解開獵網袋、殺人還是小事，它能夠把壹坨牛糞變成金子，而且讓王寶松拿到縣城黃老牙的店子裏賣，當場居然沒人識破，這樣的幻術，簡直令人嘆為觀止，乍舌不已。
　　想著，我突然都有壹些後怕來，當初我壹點兒都不懂，傻乎乎地按著破書上的指導去捉矮騾子，居然還得手了，這是壹件多麽幸運的事情？但是，我那次魯莽的行動，是不是李德財這次殺人案的誘因呢？
　　這樣壹想，我心中就有了很多歉意，矮騾子是種睚眥必報的生物，很記仇，守林屋被盯上，自然是我的原因居多。
　　我又想起了李德財的那句話：矮騾子是山神爺爺家裏養的小鬼呢，要報復的，兇得很。
　　楊宇問我，能不能像上次壹樣，把李德財催眠了，問些真實情況來。
　　金蠶蠱雖在沈睡，但是有朵朵在，些許迷惑之術我還是能夠施展的，當下也沒有什麽更好的辦法，於是我點了點頭，說可以。楊宇問還要準備上次那些東西麽？我說是啊，要的。他出了門去準備，馬海波問我現在在做什麽事情，我說以前的店子盤出去了，不開了，現在先休息壹段時間。他問我有沒有興趣當警察？我笑，說我壹沒文憑二沒關系，憑什麽混進公務員隊伍？他搖頭，很認真地跟我說，憑我的本事，是可以特招的，要是想，現在就去求局長辦手續，年後就能夠批下來。
　　他果然是當官了、有權了，說話的口氣都十分的肯定，沒有半分猶豫和遲疑。
　　我說得了，我還真沒有興趣在體制內混，感覺像在水裏面走路，憋得氣都喘不過來。
　　他搖頭笑，說妳啊妳，妳這人就有壹點不好，受不了約束，妳以為妳是令狐沖麽，現在這個世界，是壹個人與人的世界，壹兩個人笑傲江湖，有什麽用？最後還不是依靠組織的力量，才能把妳的才能發揚光大？再說了，加入我們，妳不是能夠天天見到黃菲了麽？這個妹崽到現在還沒有人追到手哦？這壹枝花妳不饞？
　　我低頭不語，這個老家夥說著說著，就沒個正經樣了。
　　之前就有了準備，沒過十分鐘，楊宇就進了來，說都搞好了，要給李德財加餐麽？食堂的肉都切好了，準備紅燒了。我有些懵，說什麽紅燒肉？楊宇說上次妳做法，不是讓王寶松吃了三大碗紅燒肉加飯麽？我說好，做好了給他吃吧，估計他這些天也沒吃過壹頓好飯。
　　說實話，我對號子裏面的夥食有著深刻的認識。
　　又等了半個多小時，黃菲跑進來跟我打招呼，她穿上警服的樣子並不威嚴，頭發紮在了帽子裏，反而多了幾分活潑俏麗，有鄰家女孩的氣質，讓人心中喜歡。我也沒有多說幾句話，只是隨便聊了聊。又過了壹會兒，馬海波接到電話，說可以了，然後我們直奔看守所。
　　同樣的審訊室，燈光調到了最暗，音樂響起，檀香裊裊。我坐主位，楊宇記錄。
　　李德財看到了我，很吃驚，問陸左妳怎麽在這裏？我說李哥，妳麻煩纏身，我是來幫妳的，妳放松心情，閉上眼睛不要說話。他很激動，說他是冤枉的，他什麽都不知道，怎麽就殺人了呢？李江跟他關系好得很，他怎麽可能會殺李江呢？
　　我安撫他，等待他心情平靜下來後，讓他閉上眼睛，心隨著輕柔舒緩的音樂飄蕩。
　　南無阿彌陀佛……
　　法身覺了無壹物，本源自性天真佛，五陰浮雲空去來，三毒水泡虛出沒。
　　我瞇著眼，感覺李德財身上確實有些血光之氣，在這紅色背後，是淡淡的黑色和綠色。
　　看到李德財漸漸放松心情，緊張的臉上也回歸了平靜，我左右看了壹下，然後用凈水洗手，輕輕甩幹。然後把黃符紙點燃，在空中繞圈。我見楊宇的註意力都集中在我的動作上面來後，把朵朵放出來。朵朵與我心意溝通，大概能夠知曉我的意圖，於是飛到了李德財身後，然後趴在他身上吹氣，呼、呼、呼……
　　隨著朵朵的吹氣，李德財的臉色漸漸古怪起來，眼瞼下垂，身子往後靠著，四肢伸展。
　　這是朵朵第壹次迷惑人，這本是她天生的技能，但是並不熟練，憋紅了臉。不過好在她本身的能量穩定度高過其他的小鬼，沒用壹會兒，李德財竟然進入了腦袋空白的階段，也就是傳說中的潛意識區。我停止了手頭上花裏花俏的壹套動作，來到李德財身邊，蹲下，然後像上次壹樣，問姓名、年紀、出生年月、婚配和壹些家常的小事，放松他潛意識的戒備。
　　當他能夠準確的給予我正確答案之後，我開始問起守林物的事情來：“李德財，妳為什麽要殺人？”
　　“我沒有殺人，李江是惡魔，他觸犯了山神爺爺，他需要死……”
　　“這些山神爺爺在哪裏？”
　　“在青山界後亭崖子的千年古樹下面，那裏是地仙界的入口，好美，好美，是天堂。”
　　“妳九月份失蹤，也是去了那裏？”
　　“是啊……好多山神爺爺。”
　　“為什麽要殺人？”
　　“山神爺爺叫人死，是要凈化他，讓他能夠輪回到仙界。我在幫他……”
　　……
　　問完了之後，我手沾凈水，然後抵在了李德財的額頭上，畫“羅神布道”符，這是十二法門“符箓”壹章中的記載，有在人驚魂之後，招魂固魄的作用。涼水觸體，幾分鐘後李德財睜開眼，露出壹雙驚惶無助的瞳孔來，像壹個被拋棄的小孩子。他看著我，臉上的肌肉都在顫抖，我微笑著問他好壹點兒沒有。
　　他點點頭，又搖頭，然後扭轉身子想朝後面看。
　　他後面，什麽都沒有，朵朵已經回到了我的槐木牌中溫養休息。我問想起來沒有？他說想起來了。他之前的記憶全部都被壓制，或者說被兩種記憶混淆欺騙了，潛意識擱置了。此刻被我挖掘出來後，各種信息就都冒了出來。
　　李德財開始講起了自己這段時間的經歷。他口才不好，文化也不高，斷斷續續地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