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雨夜破陣現故人

　　雖千萬人，吾亦往矣！
　　這不是壹種文藝強調的自我犧牲，而是壹種蔑視群雄的卓然自信，當實力真正達到壹定的高度之後，雨夜中這濟濟而圍、已經殺戮三人的黑甲符兵，並沒有給予我太多的壓力，此身壹入戰圈，便如猛虎闖入了羊群中，鬼劍上下翻飛，但有劈向之處，莫不是翻江倒海，紛紛退開。
　　我此番的這兇猛，其實也是有講究的——黑甲符兵乃煉制之後的古代兇靈，然而鬼劍卻為槐樹精怪塑身，專職吸靈，所以那劍鋒壹沾及盔甲裏面的靈物，便是瘋狂攝取；至於盔甲，有脆有硬，但有膽敢反抗拼搏者，我莫不是積蓄氣海陰陽魚之力，由上而下，壹劍破過，深刻的裂紋背後，則是黑甲符兵的煙消雲散之時。
　　雨夜中，壹道黑影從暗處沖出，左沖右突，卻並非生死掙紮，而是狂刷人頭，劍法談不上精妙，但是大開大闔之處，卻莫有能夠抵擋者，方才難度恍如噩夢，而此刻卻有變成了白癡，這種強烈的對比讓慈元閣剩下幾人都是心驚膽顫，也趁著這機會聚攏在壹起，圍成壹圈。
　　那田掌櫃壹邊盡量平復呼吸，壹邊朝著我拱手，高聲喊道：“在下慈元閣掌櫃田磊，敢問來的，是哪位高人前輩？”
　　我箭步回轉，伸手壹挑，那鬼劍如遊蛇出行，在人群中穿梭，將慈元閣身旁最兇猛的幾頭黑甲符兵給拍開，有壹頭身材魁梧的黑甲符兵揮矛攻來，淩厲而狠辣，而我卻並不懼怕，鬼劍壹個旋轉，將那桿鐵矛給兜得沖天而起，然後直接用鬼劍挑住其下腭，高高舉起來。
　　那下落的鐵矛正好穿透這黑甲符兵的身子，我壹個倒轉，使得那鐵矛插入泥地中，將這廝擺成了旗桿壹般的造型，行雲流水。
　　完成了這壹系列眼花繚亂的動作之後，我朝著這些滿臉驚恐的慈元閣諸人，灑然壹笑道：“不要問我是誰，我的名字叫雷鋒！”
　　這個段子平日裏極為管用，然而在這生死存亡之際，慈元閣五人沒有壹個能夠笑得出聲來，苦著臉、咬著牙承受壹波又壹波的長矛襲擊。
　　那個慈元閣少東家使得也是劍，壹把寒鐵劍頗為淩厲，手段倒也了得，那劍不時閃耀紅光，壹旦擊中黑甲符兵，必然就是壹陣停頓，然後他高高挑起，橫劍而過，將其頭顱斬下。
　　不過即便如此，面對那潮水壹般的黑甲符兵也有些應接不暇，他有些慌了神，見我過來，竟然直接開口問道：“雷鋒同誌，妳可知道這些東西，是怎麽弄出來的麽？”
　　“煉出來的唄！”我並沒有加入慈元閣五人抵抗團，而是壹直在外圍遊走，這些黑甲符兵裏面的實力也有強有弱，強的那些，盔甲的樣式型款皆有不同，我暗自揣度，莫非它們生前，是名將領？
　　聽得我的回答，少東家也沒有說什麽，旁邊那個女子卻是十分不滿意，她瞧見了我的臉目，年紀卻也不大，如此牛逼轟轟，心中固有的嬌橫之態立刻浮現，哼聲說道：“瞧妳這麽厲害，這些鐵頭人都不是妳的壹合之將，莫非就是在此煉就邪術的妖人？快快放了我們，要不然，我叫我爹地……啊！”
　　這番問責在壹聲尖利的慘叫中結束，我伸出鬼劍，將陡然向她襲去的那頭黑甲符兵給擊殺，透過瓢潑的大雨，發現這卻是壹個唇紅齒白的嬌俏小娘子，看著年紀也不大，身材高挑，壹雙眼睛晶瑩透亮，有點兒電影明星的感覺。
　　不得不說，我這個人還是蠻有紳士風度的，瞧見是個美女，也就不再計較她這倉皇之下的口無遮攔，冷聲哼笑道：“嘿嘿，要不是前幾日，瞧見妳慈元閣有人為了救那湖中老翁而失去了性命，妳以為我會管妳們這等屁事麽？”
　　那少東家壹邊拼力抵抗，壹邊朝著我恭聲喊道：“這位雷鋒同誌，小妹年幼無知，沖撞了您，我代她向您道歉，說聲對不起。只是……我們現在，該怎麽辦啊？”
　　我長劍壹指，冷聲喝道：“殺！”
　　此言壹出，我身子立刻化作壹條蛟龍，撲入了黑甲符兵之海中，奮力撲騰。
　　這些黑甲符兵雖然進退有度，秩序鮮明，戰陣得法，然而當我以壹種無可抵禦的姿態強沖而入的時候，卻並不能夠阻擋我前進的腳步，壹時間鬼劍翻飛，不知道取了多少符兵的性命。
　　如此看來，不用多久我倒也可以破陣了，然而坐鎮此間者自然不會任我在這兒逞那威風，壹聲淩厲哨響劃天而過，朝著我的心窩子射來。
　　我正戰得熱血，大開大闔，所向披靡，聽聞這聲音壹出，便立刻知曉，是那個藏身於暗處的刀客出了手。
　　不過這又如何，我豈能怕了那藏頭露尾之輩，當下將那鬼劍壹甩，斬出壹片空隙，然後鬼劍回轉，與那哨聲轟然交擊在壹塊兒。
　　叮！
　　從劍上傳來的觸感是壹把刀，然而這刀在瞬間又失去了蹤影，接著我擡頭看去，哪裏還有人？我心中頓時有些凝重，倘若這道刀客是坦克型的沖鋒戰士，與我對拼氣力，我最是不怕，然而他這般靈巧多變，露面只為壹擊，壹擊不成即遁走，那我可真的是有些防不勝防了。
　　我這壹劍也算是斬了空，拳頭打在棉花上，難免有些空落落的難受感，後面那些黑甲符兵卻是又沖上前來，這是我聽那慈元閣少東家驚叫道：“五行遁術？”
　　我身在廬山中，不知深淺，然而那少東家卻瞧得清楚，知道襲擊我的這個刀客是用了五行遁術。
　　這所謂五行遁術，是道家壹種空間騰挪的法門，古之“五行”學說，就如同今天的數學、物理、化學壹樣，壹直是中國古代先賢從事各種研究的工具與方法，無論道家、醫家、兵家、儒家、史家、雜家還是歷算家，都必須精通“五行”，而道家在運用方面則走得更遠。
　　我聽聞在元朝末年，還專門有壹個道家分支，名號曰“五行門”，竟能和那天師道、茅山等高門大派分庭抗禮，只可惜後來給朱元璋剿除，余者皆入了民間組織白蓮教。
　　而這白蓮教後來經過清末民初年間的沈老總整合，並入了邪靈教——莫非在這裏布陣的，是那邪靈教中人？
　　壹想到這兒，我的惱恨頓起，鬼劍之上的氣勢不斷凝聚，呼地斬出壹刀，將我前方那五頭黑甲符兵給皆數斬倒。
　　然而就在那些魁梧的符兵倒地的那壹霎那，壹道身影從那符兵之後倏然沖出，手中壹道雪亮的刀花乍出，朝著我的下盤襲來。
　　我有些猝不及防，卻也還是能夠應付，鬼劍橫掃，擋住這鋒芒畢露的壹劍，然而就在這壹刻那人左手壹揮，竟然又有壹把黑色的長劍，朝著我的腹部捅來。
　　這……刀劍雙絕麽？
　　這倒是壹個極有意思的對手，我微微壹笑，運足氣力，與這個家夥連拼了三招，在第四招的時候他竟然倏然不見，直接從我的眼前消失，下壹秒，我感覺到身後傳來壹道淩厲的刀鋒，下意識地回劍壹擋，卻發覺有壹劍悄然無聲地朝著我的心窩子捅來。
　　這壹劍簡直就是神來之筆，我根本無法避開，不得已，只有移動身形，用胸口震鏡擋住了這毒蛇壹擊。
　　鐺！那劍尖蘊含著巨大的力道，氣息壹吐，我的人便騰飛而起，朝著後面跌去。
　　此人劍技精湛，壹招得手，立刻化作壹道龍卷風，朝著還在空中的我卷席而來。
　　所幸我後面正是那慈元閣數人，這時也拼力上前，擋住了那名詭異刀客的攻擊。
　　我被剛才罵我的那個女孩兒接住，感覺香風壹陣，似麝似蘭，翻身下來，鬼劍立刻發了狠，朝著前方的家夥壹劍斬去。
　　那人被慈元閣的人給抵擋住，分不開身，而我這陡然壹擊又迅又疾，根本閃避不開，我感覺鬼劍已然將此人給齊腰戰斷，正要得意，卻見剛剛壹劍斬斷的，哪裏是那個神秘刀客，這分明就是壹個紙糊的娃娃呀。
　　好厲害的手段，此人倘若正面拼鬥，自然不是我的對手，然而從交手的這幾個回合來看，確實是壹名值得尊重的對手。
　　果然，下壹秒，那個家夥出現在隔壁的屋頂之上，長刀斜放在背上，寶劍而立，而這個時候，從靈棚處傳來嗚嗚的聲音，那些黑甲符兵潮水壹般往後退開，空出了壹大塊平地來。
　　我眉頭皺起，瞧見那些陷入幻覺的村民已然停止了所有的動作，像牽線木偶壹樣僵立著，而在人群後面走出壹個顫顫巍巍的黑袍老太，白紗蒙臉，面目不清，旁邊還有四個如流浪漢所說的黑袍人，靜靜矗立在雨中，凝望著我。
　　壹聲蒼老而低沈的聲音從靈棚處傳了出來：“迷途的不速之客，這裏不是妳們待的地方，快速速離去吧，不然我們就要進行最後的審決了……”
　　瞧見身子不斷抖動的黑袍老太，我總有壹種莫名其妙的熟悉感，正要發言，旁邊的田掌櫃高興地直點頭，說好，前輩，我們這就離去。
　　他卻是個實用主義者，壹心牽掛自家少東家的安危，這般的血仇也能夠忍得下來，而這個時候，我的腦海突然浮現壹人，壹步踏前，高聲喝道：“居然是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