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石門

　　除了壹把獵刀，我幾乎沒有什麽自衛工具。
　　倘若有壹把56式沖鋒槍，我倒還敢跟這些傳說中的“野人”壹較高下，但若是壹把獵刀，我覺得還是趁早免了——能夠把幾公斤的石塊扔出投石機的氣勢來，我不認為我已經有了跟這樣三個怪物壹戰的資本。危急時刻，我已經顧不得去理會老姜的屍體，望向那黑黢黢的洞口，看來要找周轉之地，也只有鉆洞子了。
　　進洞子，是利用其險要的地形周轉，不然若是往林子裏面鉆，以這三頭贛巨人的靈敏度，我怕是沒跑兩步就被捉到，下午便能上了它們的餐桌，被“大塊朵頤”了。我幾乎沒有壹點兒猶豫，拿起狼牙手電，拎著包擋在身後，幾個大跨步，就越過了擺放死人頭顱的石桌，往山洞裏面發足跑去，沒有做任何耽擱。
　　我壹陣狂跑，後腦門總感覺會有壹塊什麽石子飛過來。
　　所幸沒有。
　　這洞子，與我家鄉那種喀斯特地貌的溶洞子又有著很大的區別，剛開始是個石穴，跑過壹個小廳，便仿佛是山體的裂縫，又窄又高。我高喊著雜毛小道的名字，期待著有人回答。但是沒有，後面有沈重的腳步聲傳來。我腦海裏，壹直浮現著老姜的兩副面孔：壹副皺眉頭愁苦的農家漢子黝黑的臉，壹副被大石頭砸碎半邊、流著白色腦漿的驚恐神情，交替出現。
　　我害怕極了，真的，面對著矮騾子、毒蟲陣、僵屍以及擁有諸多神秘莫測手段的巴頌，我都沒有這麽多害怕過。因為我那時總是有壹搏之力的，妳要殺我，我便殺了妳，拼死壹搏而已。然而這三頭高大的癡肥巨人，出場時的果斷壹擲，就將我所有的武勇，都嚇回了肚子裏。如果我這時迎上去，便不是勇敢，而是傻了。
　　真正的暴力，讓人無可反抗，唯有逃。
　　我心中在悲鳴，為什麽我每次遇到的對手，都是如此的厲害。或許，也就是王珊情這種玩玩蠱的小角色，才輪得到我來動手吧。畢竟，玩蠱跟下毒壹樣，在旁門左道中，算得上是斯文活計。
　　而我，偏偏是個奔波忙碌的命。
　　我壹路倉皇而逃，越過了剛才說的裂縫過道，心臟劇烈地跳，而心卻才緩過壹些來。我壹邊跑，壹邊仔細聽聲音，感覺後面在跟著我的，好像僅僅只有壹個。壹個，我是不是能夠嘗試著把它給幹掉呢？我心中有些躍躍欲試，左手電筒，右手拿著刀，正想回身去埋伏，便感到壹陣呼嘯聲而來，背上如遭雷轟，巨大的力就將我往前面推去，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我背腑間壹悶，喉嚨壹甜，壹口鮮血就噴了出來。
　　還好背上的背包幫我緩沖了大部分的氣力，要不然，這壹砸中，我整個脊梁骨都應該斷了。我被擊中了，全身散架了壹般，沒來得及起來，感覺身後有腥風撲來，空氣都為之壹滯，心裏剛說不好了，不好了，腰間便被壹雙毛茸茸的巨手給抱住，舉了起來，面對著它。我被淩空舉起來，離地壹米多，受不了力，看著它。
　　只見它笑瞇瞇地看著我，被雨水淋濕的毛發順著身體往下，很長，臉是古怪的闊臉寬眉，胸口有兩個葫蘆大的乳房，腰間捆著壹些樹葉編織的遮飾物。
　　這是個母的，它笑，哈哈哈，這笑容很童真，像小孩子得了新玩具。
　　然而，我卻被它口中巨膻的口氣給熏到，只想吐。說時長，那時短，我只是腰被摟舉著，雙手靈活，立刻將狼牙電筒開至最大，朝它眼睛壹射。它立刻“嗷嗷”大叫，淚花四濺，憤怒地把我往巖壁上壹擲，這力道，簡直不比那石子輕。
　　我心叫完了，我這小身子骨，哪裏能夠經得起這麽壹撞，人還不得散架了啊？
　　沒來得及多想，幾乎壹瞬間，我就眼看著撞向了山壁，我下意識地丟開獵刀，伸手去擋。黑暗中，壹道柔軟的緩沖將我猛烈的撞擊給泯滅了，我沒反應過來，便緩緩地滑了下來？這怎麽回事，“打人如掛畫”麽？
　　我正楞著，聽到有個尖銳的娃娃音在大叫，往下看，只見小妖朵朵出現在我面前，身體都變形了，死死地抵著我，大罵混蛋，占老娘的便宜啊？
　　我壹頭冷汗，連忙起開，她叉著腰站起來，聲音虛弱，顯然剛才的那壹記撞擊讓她也很難受。
　　看著捂著眼睛嗷嗷叫喚的這大塊頭，小妖朵朵奇怪地說咦，梟陽？這是到了哪裏了，怎麽會碰到這種白癡？我拉著她走，說小姑奶奶，這都什麽時候了，還在看啥子野人，趕緊跑啊？它要回過神來，我們都得遭殃。
　　小妖朵朵嬌笑，說妳們叫它做野人啊？對哦，是長得像人，除了有壹把子力氣，蠢死了，就知道給別人幹活。她正說著，那頭母野人放下了捂眼睛的手，眼睛裏紅得像火，壹個縱身就朝我這邊撲來，腳壹胯，瞬間便到了。它的手很大，象蒲扇，呼啦著風扇來。
　　我矮下身去，撿起了獵刀，正想砍過去，被它壹腳踹在手腕上，酸麻，“吼！”它齜牙咧嘴地大吼壹聲，展開雙手又朝我抓來。
　　小妖朵朵已經飛到了半空中，櫻桃紅唇嘀咕著小咒語。
　　我就地壹滾，又避開了去，站起來，左手依然緊緊攥著狼牙電筒，便舉起來想故技重施，朝它眼睛晃去。
　　哪知這鬼東西也長也心眼，見我手壹擡起來，便閉上了眼睛，用耳朵聽著方向，然後朝我抓來。我沒辦法，打是絕對打不過這畜牲的，只有接著往洞子的深處跑。沒跑幾步，我想起來，小妖朵朵這死妞沒跟上，若僅僅只是她，我哪裏會管她死活，可她好歹也是跟朵朵共用壹個靈體，沒法子，只有回頭喊她。
　　哪知我這壹回頭，把自己都嚇了壹跳。
　　這母野人居然沒有再追來，而是很恭順地跪在地上，仰首望著漂浮在空中的小妖朵朵。
　　它嘿嘿笑，嘴唇裂開，足足翻在了鼻孔上，果真像壹個二傻子。
　　我楞了，而小妖朵朵則壹幅得意洋洋地高傲神態，自顧著轉圈圈，我問她這野人怎麽了？她很不爽，說都告訴妳是梟陽啦，梟陽！它被我控制住了，離魂咒，厲害吧，想學吧？我點頭，說太厲害了，太想學了，妳教我啊？
　　她說可以啊……
　　我大喜，然而她又說壹句，學費交來。果真是個無比奸猾的軟妹子，我問妳想要什麽樣的學費呢？就妳這個樣子，估計什麽都用不上啊？
　　她磨著牙，說要吃我的肉。吃人肉，她餓瘋了。
　　我指著跪在地上的母梟陽，說幹嘛不吃它的肉？小妖朵朵搖頭，說這些從地下爬出來的家夥，肉都是臭的，吃了口氣不清新。要吃就吃妳的，哼，妳這家夥偏心，朵朵要什麽妳給什麽，我要什麽，妳都不給。
　　事情緊急，我真的懶得跟這小妮子扯皮，問洞口堵著的那兩個梟陽能夠對付麽？要能，我們就去收拾了它們，把老姜的屍體給收拾起來，這大叔拖家帶口的，不易，好歹也留個屍體回去。剛才跑暈了，不知道這條路到底走到哪裏，怕老蕭他們找不到。
　　她搖頭，說不行，這壹頭都是費盡心力降服的，而且還持續不了多久，再來壹頭，她也只有跑路。
　　我心中失望，忍不住抱怨她實力太差，什麽頂稀罕的鬼妖，連個白癡都對付不了。
　　她怒了，跳著腳罵我，說要是能夠有木茯苓、黃精子給她日日服用，她哪至於這般柔弱？便是沒有這些，人肉也可以啊！我也不跟她這小破孩子爭，拿著手電照前方。我請出了金蠶蠱，嘗試性地讓它對眼前這個梟陽下蠱，然而卻沒有效果。
　　小妖朵朵嘲諷地說梟陽跟矮騾子壹樣，是靈界邊境客，哪裏會怕毒？
　　我無奈，如今之計，只有匯合雜毛小道和三叔等人，再想辦法了。畢竟有著三叔那“神乎於技”的飛鏢在，或許能夠將門口那兩頭梟陽剿滅。
　　肥蟲子在空中揮舞著小翅膀，它顯然對朵朵的另壹形態十分好奇，飛到小妖朵朵的身上，往乳溝裏鉆。小妖朵朵跟肥蟲子也認識了些日子，對這個疲賴的家夥，也沒有法子，伸手揪住它，不讓它進去。
　　我溝通金蠶蠱，讓它帶路，帶我去找尋雜毛小道等人，匯合。
　　它不甘不願地飛起來，嗅壹嗅，然後居然又往前飛去。
　　我居然沒有走錯路？我很驚奇，便背著包跟它走，小妖朵朵站在母梟陽的肩膀上，把它當坐騎，指揮著這大個頭走。我嫌這家夥臭，走前面，回頭跟小妖朵朵問，說這梟陽跟矮騾子都是靈界邊境客？什麽是靈界？她被我問著了，回答不出來，耍賴說靈界就是靈界嘛，跟妳說了妳也不懂，智商太低了！
　　她不肯說，我也沒有問了，鬼知道她哪裏懂的這些東西，也不知道真假。
　　走了壹段路程，好幾個岔拐，有壹段路居然還要爬上壹個隱秘的石柱梯。要不是有肥蟲子領著，我定會迷路。又走過壹個天然的甬道，到了壹個天然石廳裏，四下空曠，地上居然有好多白骨，是人的，壹具壹具的骷髏，或側躺，或坐著，或四下散落，我仔細數壹數，竟然有十三具。肥蟲子朝角落的地方飛去，我顧不得這麽多，越過這些骷髏，拿狼牙手電壹照，居然是壹扇石門。
　　這石門，有著很明顯的人工雕琢的痕跡。